第48章 新君VS顾命

  皇帝,在朱由校的眼里,就是一份悲催的职业,看起来掌握生杀大权于一身,想杀谁就杀谁,想享乐就享乐,然而从坐上那张宝座起,就注定会成为孤家寡人,孤独将会伴随漫长的一生。

  何为圣君?

  何为昏君?

  何为仁君?

  何为暴君?

  对待上述称谓的定义,最终的解释权是谁?为何他们可以定义,而皇帝自身却不能定义呢?

  这就是人世间的复杂!

  信息屏障,就是人性自我搭建的舒适区,没有人愿意终日活在指摘、痛苦的氛围下,哪怕再高高在上的也一样。

  洪承畴走了。

  乾清宫依旧是那样,不会因为谁的到来,谁的离去,就会去改变什么。

  “兵仗局下辖王恭厂、盔甲厂等处,针对所辖各类匠户、雇匠,所储各式火铳、火炮、火药、盔甲等军需重新进行登记造册,司礼监谴人手负责督察,期间兵仗局敢出现任何纰漏,造成内廷或京城的动乱,一律进行逮捕,夷三族!”

  “着司礼监谴人于京畿展开勘察,就内廷兵仗局、工部军器局外迁尽快拟奏疏呈递御前。”

  “着司礼监遣人就十王府下设膳田进行清查,未就藩之瑞、惠、桂三王,应体恤国朝困境,自即日起份例减半。”

  “着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于京城所辖诸产进行清查……”

  东暖阁内,不时响起朱由校的声音,进进出出的太监宦官,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将所听上谕传达到位。

  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这套体系,随着朱由校简拔的那批太监,在各处皆站稳脚跟,掌控住局面,围绕清查皇庄皇店的行动后续,更深层次的审查和调整,随着朱由校下达一道道上谕悄然展开。

  明祚传承了两百余载,藏污纳垢所在众多,想要将滋生的弊政和毒瘤,一步步的铲除干净,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纵使是内廷这套班底,朱由校也必须要遵循某种规律,待到简拔的那批新兴太监,逐步在各处掌握住大局,方能展开更深层次的清查。

  想一鼓作气的将内廷彻底清查出来,那势必会让自身陷进危险之中。

  “皇爷,方元辅他们来了。”

  乾清宫太监刘若愚,低着脑袋走进东暖阁,向伏案忙碌的朱由校禀明,忙碌下的时间过得很快。

  “宣吧。”

  朱由校放下御笔,端起手边茶盏,大口喝着放凉的浓茶,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的深化清查,想要圆满落下帷幕,势必要伴随着一批脑袋落地才行,这样新兴的太监群体,心底的敬畏才能彻底形成。

  不急。

  朱由校放下茶盏,嘴角微微上翘,他很想看看这场内廷清查进行完,究竟可以从依附皇权的太监宦官身上,查抄出多少金银。

  皇权专制统治下的大明,内廷的太监宦官群体,想要借助皇权之威敛财,能借助的漏洞太多了。

  “臣…方从哲,拜见陛下!”

  “臣…刘一燝,拜见陛下!”

  “臣…韩爌,拜见陛下!”

  “臣…周嘉谟,拜见陛下!”

  “臣…李汝华,拜见陛下!”

  “臣…孙如游,拜见陛下!”

  “臣……”

  东暖阁内先后响起的声音,让朱由校回过神来,环视殿内所聚诸臣,朱由校双眼微眯起来。

  有意思。

  来乾清宫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皆是大行皇帝朱常洛钦定的顾命,这是有事情要聊啊。

  “诸卿来乾清宫,可是有何事要奏?”朱由校收敛心神,倚着软垫,深邃的眼眸看向方从哲他们,语气淡然道。

  “禀陛下,臣有本奏。”

  礼部尚书孙如游上前,手捧一封奏疏,低首禀道:“礼部及有司,已初拟大行皇帝谥号、庙号,还请陛下圣裁。”

  朱由校向前探探身,涉及谥号、庙号之事,容不得有丝毫懈怠,该表现出的情绪,必须要表现到位。

  否则被人扣上一顶孝道有缺的帽子,就算是大明皇帝,也会面临汹涌的舆情,这点轻重缓急,朱由校还是能分清的。

  折腾这么久,涉及两位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到现在才算初拟出来,一方面能看出大明礼制的森严,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大明中枢的拖延。

  从刘若愚的手里,拿过那份奏疏,朱由校神情严肃的御览着。

  万历帝的谥号庙号,泰昌帝的谥号庙号,没有因为朱由校的存在,继而出现什么偏差。

  一个庙号定为‘神’,一个庙号定为‘光’,对于谥号庙号的拟定,朱由校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

  想有效干预和制衡朝堂,让外朝的诸党各派能安稳下来,围绕的核心势必是红丸、移宫两案,在此之际,还需有条不紊的亮出别的手段,使得满朝文武的注意和精力,都被牢牢的吸引才行。

  看来东林党开始改变斗争方向了。

  在看这封奏疏时,朱由校暗暗思量起来,此前涉及谥号庙号等事,乃内阁次辅刘一燝亲抓,时下却由礼部尚书孙如游奏请,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红丸和移宫两案并案调查,不仅打乱了东林党的节奏,还在外朝产生相应影响,这到时一個好的现象。

  “对礼部及有司初拟谥号庙号,内阁是怎样想的?”

  看完这份晦涩的奏疏,朱由校抬头看向方从哲几人。

  似这等专业性极强的事宜,朱由校对礼部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咬文嚼字之事,本就是礼部擅长的。

  或许万历帝御极登基期间,有着不少颇具争议的事宜,但万历帝终究是驾崩了,即便是想要亮明观点,文官群体也是极其隐晦的。

  神:民无能名曰神;壹民无为曰神;安仁立政曰神;物妙无方曰神;圣不可知曰神;阴阳不测曰神;治民无为曰神;应变远方、不疾而速曰神;能妙万物曰神;道化宜民曰神;显仁藏用曰神;则天广运曰神;定这样一个庙号,可见耐心寻味之处颇深啊。

  面对新君的询问,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刘一燝、群辅韩爌,算是充分体现出语言的魅力,所讲的那番话,令朱由校觉得好笑之余,表面却只能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