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季越人

第一千零六章 尊位

‘恐怕与当年的州界有关……’

  李曦明当年成就紫府,前来湖上的是张贵、王隆,手中最尊贵的紫金之书上便有记载,乃是【交扬两州五方使者】。

  ‘这张贵、王隆,一定是杨判的人。’

  这事情早时还密林山是整个望月湖最值得称道的仙山,山下更有一坊市,虽然规模不大,又因连年动乱而萧条,可作为坊市门户的【常曦门】联接南北,极为重要。

  李遂宁在此地停了,正见一队人马打门下过,见他立刻勒马,一山越长相的老头从车上下来,车队避让道路,恭声道:

  “见过大人!”

  山越在越国的地位一直不高,湖上也不例外,这老头虽然是个练气,在山越中地位绝对不低,可见了他这身衣物,仍不敢挡道,也不知他姓不姓李,不敢叫公子,便称大人。

  百年的教化已经让他们跟湖上的百姓没有太多区别,只是毛发略多、长相典型,李遂宁只问道:

  “你是哪位客卿?”

  这老人年纪不小了,却还跪在地上,发白的双手撑着地面,恭敬地笑道:

  “万万不敢…小的只是个戍卫,挂在玉庭下头做事,本是山越人士,幸在大郃明方麾下听过命令,后来听着明宫大人的命令,贱名杜斗。”

  李遂宁顿时愣了愣,答道:

  “原来是大人的随从,也太客气了,快快起来。”

  李遂宁其实对这些山越印象不错,如今的山越还有巫教,供奉的是【大郃明方】,也就是自家的魏王。

  这事情并不难理解,一是魏王年幼时命数未敛,行事的白麟意义多过本尊,征伐山越给他们留下了太重的明阳光彩,二来也是山越贵族们自吹自擂,提高自己地位的手段。

  可凡事皆有两面,庭州陷落后,这群山越还在私底下供奉,屡教不改,诸降族终究遮掩不住,被蜀将倪赞拔了淫祀、筑了京观。

  “还请戍卫上山时提一句,禀了大伯公,说李遂宁已经探完亲,在山间等他一同回湖!”

  这句说罢,眼前的老人略有些惊异地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便点头恭敬地应下来,转身离去。

  ‘族中给了一粒灵药,效用颇好…竟然短短半月就到破了胎息六层…’

  李遂宁已然是胎息巅峰,这修行速度比他预想得快得多,一时心情大好。

  ‘这么一算,等到杨氏立国…我的修为能在练气二层到三层,至少能飞行起落,能斗一斗小修,修筑一些寻常的阵法。’

  在山脚下等了一阵,立刻见一道流光疾驰而来,正是李周昉!

  这中年人抚须含笑,身后还跟着一身着葛衣、低头的少年,那老山越跟在最后,三人提前落在【常曦门】前,步行九步过了门,这才听着李周昉笑道:

  “遂宁来得倒快!”

  ‘李承宰见我如今发达了,勉勉强强给我笑脸看,我懒得敷衍他…能来的不快么!哪怕我多应他几句,他就要向我借灵资了!’

  李遂宁心中暗叹,笑而不语,李周昉立刻明白了,转移话题,去引身后少年,满面笑意,显得惊喜不已,只道:

  “来!见一见…这是蒲氏的天才,名心琊。”

  他正色道:

  “蒲氏有几分传承,我见了蒲家人,仔细问了,心琊是他们数代之间难得的天才…真是天佑望月,又一桩好事!”

  这才转过头,笑道:

  “心琊,这是遂宁,家中百年难得一遇的阵道天才,你可以多多请教!”

  少年行礼,连忙道:

  “见过公子!”

  李遂宁强忍笑容,点头道:

  “不必多礼。”

  蒲心琊是他前世挚友,自然熟悉的很,此人阵道天赋固然出色,可更加厉害的是修行上的天赋,修行速度一度追上他,直到他换了更上等的功法才能拉开距离,此刻天赋不曾显露罢了。

  前世的相处极久,李遂宁明白蒲心琊还有傲气、有不少野心,更有湖周小族那一份羡慕主家又渴望自主的心思。

  后来这份心思被老大人撞破,放去四闵经营了两年铺子,见了世道,回来立刻老实了,明白出了望月湖,蒲氏就是一枚点心,除了在望月湖上爬得更高,别无他路可走。

  此刻他还有傲气,李遂宁也不多搭话,而是皱眉道:

  “伯公,释修那边如何了?”

  “害!也不知大欲道在折腾什么!”

  谈起释修,李周昉笑容立刻散了,神色凝重:

  “那摩诃从荒野过,前些日子先到了黎夏,没有大兴屠杀,甚至没有进入郡城中,只把麾下诸怜愍分散出去,各自在山野立起庙来,讲经说法,让人下山散播教义,一个个民众动摇起来,都在郡里看着,大多已经偷偷换上释修的服饰…”

  他幽幽一叹:

  “又在郡外修立大山一十二,种下【大善金莲】,百道银水从山间淌下,百姓如出了郡城,脱鞋挽裤淌其中,便见种种极乐,不知父母,不识兄弟,我们的人去了十余位,有五位不曾回来。”

  “绛宗便放弃了此事,只驱策左右的散修半途去看,据说黎夏郡外的山已经化为欲山,男女相藉,赤身裸体,淫乐长夜,沉湎其中…”

  “那处的几个家族,什么乌家、卢家,真是倒了大楣了,得亏曾经被攻下,年轻一辈好些个被杨氏征召去,还能保存些血脉。”

  中年人叹道:

  “如今…听闻大欲道已经迈过此地南下,也不知如何了。”

  李遂宁听得叹息不已,他前世闭关修炼,身份也低,对这事情了解不多,可后续的事情知道不少,心中暗暗印证起来:

  ‘大欲道…听闻是古时与大慕法界分道扬镳的…虽然也宣扬的是当世之释土,可心思大有不同,号称【世间无苦,即为释土】,并不要求麾下的民众经历苦楚才入释土,生下来享乐到投胎即可…【大善金莲】收摄悲痛,底下真是没有一丝苦楚可言…’

  更加叫人哭笑不得的是,七道之中,大欲道的百姓折损的最快,却是最会生子的,毕竟痛楚都被【大善金莲】收去了,生子一人,便是让一人到世上享福,是大功德之事,人人争先恐后,唯恐不是女子。

  可无论这事情有多荒唐,他心头明白,等着大欲道离开此地,这群人便是一摊怎么算也算不尽的烂账:

  ‘这场灾难肆虐了整个越国北方,宋帝如若拔除【大善金莲】,多半会叫百万人寿元大减,活不出十年,难怪要封山禁祀,先绝了这东西的影响,再颁布经典,花费多年一点点梳理人心。’

  他思虑再三,心中盘算着:

  ‘我前世出关时,这场动乱差不多也要结束了,家中没有太多的折损,这事情应当无碍…我先要去见老大人才是。’

  他站在伯公李周昉的风中,很快落到洲中,却见这老人摇头,笑道:

  “不提这个……你在洲上奔波,怎么能没一个跑腿的人呢?更何况你平时要研修阵道,时间更是宝贵,我这有一人手,正巧你也见了,便到你身边跑腿罢。”

  “家中本有规制,随从的修为通常不能高过嫡系,可你眼看着要练气了,也不算早!”

  见那杜斗在地上拜了,有些惶恐地磕起头来,李遂宁正皱眉欲拒绝,却听李周昉传音道:

  ‘且用着罢,是明宫姑姑安排的,承宰叔父不懂操持,东邸的一众人更是不要脸皮,他得了大人的命令,能替你在外面挡着,否则你挨个去拒绝,多少伤了亲戚的情分。’

  ‘她忙碌得很,等不到你,便托我处置此事。’

  李遂宁面色有些复杂,他前世没有这样快崛起,故而利益不丰厚,李承宰拉不下脸皮,如今应该大有不同了,只好抱拳道:

  “谢过伯公!”

  有杜斗领路,接下来的路也不必李周昉相送,李遂宁一路到了高处的阁楼,目光无心地扫过阁楼间,瞳孔却微微放大。

  一位灰衣男子正急匆匆抬步上来,到了阁楼间,有些胆战心惊敲了门,这才迈步进去。

  ‘四伯公…’

  此人正是四伯公李周洛!

  李遂宁心中缓缓一窒:

  ‘四伯公前世在湖上么?’

  这位四伯公李周洛可不是寻常人物,他颇得宋帝重用,从登基的那一日起就是京兆尹,随着李氏没落,他的位子却越站越高…在魏王薨后,作为魏王兄弟的他虽然不曾加爵,却一度进入紫金殿持玄,陪驾左右,荣宠不断,极为显赫。

  若不是李氏的事情这位四伯公李周洛一直有求过情,李遂宁如今仍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可哪怕如此,心中依旧复杂无比。

  ‘兴许是…绛淳叔父一死,这位伯公便膝下无孙,又在眼皮子底下紫金殿持玄,陪驾左右,故而被高高抬起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