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掀桌子的柳白【求月票】
“那明明只是个鬼铸身的邪祟,但是头生双角能放雷电,煞是诡异,我与他搏杀了十余个回合,最终他仗着自己能飞,远遁岘山,不见了踪迹。”
范元益看着自己身前的鬼幺儿侃侃而谈。
“嗯,那邪祟,我在神霄观出事的那晚上,见过一次,是有些实力的。”
鬼幺儿听着低下头去,“都怪属下实力不够,没能将其斩杀。”
范元益摆手道:“左右有人进去了便行,至于那邪祟,他知道了也无妨,只要不被城里的那些个提前知道就好。”
鬼幺儿连忙正色道:“那不会,那就是个邪祟,而且属下已经跟城隍老爷知会过了,他会严加防范,不可能让鬼铸身的邪祟进来的,至于外边……外边余着了也没人会相信一头邪祟。”
“如果万不得已真被透露找着了所在,大不了我将那门关几天不放出来,他们自会觉得是那邪祟在骗。”
“嗯。”
“总之你有对策就行,好了,你赶紧回去盯着那几个走阴人吧,记得让他们也受点伤,然后再给点甜头,甜头给大点,到时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就顺水推舟将他们推出去便是了。”
范元益说完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万全之策,愈发放心。
“属下遵命。”
鬼幺儿说完,身形忽地飘飞,原地只有一只纸人落下,只是还没等着纸人落地,就凭空自燃,最终只剩些许灰烬。
范元益原地坐着,右手放在桌面,手指节轻轻敲打着,发出“咚咚”的声响。
很快便又是走进来一行色匆匆的方脸男子,先是行了礼,然后在范元益的示意下,寻了个位置坐着。
“如何?那柳霸天的消息打听清楚了没?”
范元益现在一听见“柳”这个姓,便是下意识的有些畏惧了。
“他在水火教里边动手的时候,曾念了巫神教的口谕。”
“那他铁定就不是巫神教的。”范元益说的很快,只是说完后,他又嘀咕着说道:“那性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别的呢?”
铁杖继续说道:“虎姑奶奶追着他,两人在积云山附近打了一架,像是有旧仇,因为这柳霸天一直对虎姑奶奶说着一些污言秽语。”
“鬼神教……巫神教……”
“外加还有个神秘的柳家。”
范元益揉着眉心,可依旧抚不平这紧皱的眉头,“还有哪个神教进了我们云州没?”
“黄凤城那边有人现了蛊神信众的踪迹,除此之外,佛道两门也是各有来路。”
铁杖说着也是低下了头。
“也罢,你去吧,让人继续盯着那柳霸天,他既然能从虎姑奶奶手底下逃脱,就不会放弃的,嗯……再派人通知城内的那几家,要警惕丧葬庙闹事。”
范元益说完就挥了挥手,让这铁杖也离开了。
他一人原地坐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起身,心中呢喃道:“监正大人,不是属下不努力啊,而是敌人实在太狡猾了。”
……
“不是我们柳家的。”
柳白听完媒姑的讲述之后,摇头说道。
“那便好。”媒姑也放下心来,万一这柳霸天也是出自柳白这柳家,那才是件麻烦事。
两人正说着,司徒红便是领着一个行走间虎虎生风的高大女子走了进来。
今日的红姐换了条紫裙,不变的是这开叉依旧极高,坐在柳白下手位的媒姑见状,当即眼前一亮。
“……”
柳白原以为,以红姐的性子,会比较难以接受让媒妁会帮助她的这件事的。
可没曾想,两人相处起来出奇的融洽。
媒姑自不必多说了,知晓红姐是柳白的长辈,所以言语颇有些讨好。
红姐的话,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个好相处的。
于是不过小半个时辰,她俩就说好了明天再一块详谈……兴许也是跟柳白止不住的打哈欠有关。
只是听着她俩的交谈,柳白虽困,但也在想着事。
他在想,要不要将“日落山”的事情捅出来。
捅出来告诉媒姑的话,铁定就不能只告诉媒姑,如果只让她知晓,一旦她有所行动,势必就会让整个媒妁会被州牧府盯上。
所以要说的话,只能让媒姑先行准备一二,等着她要动手之际,就将这事公之于众。
那么如此一来,自己又能得到
什么好处呢?
首先是能将水搅浑,看一场百年来的大戏,这是肯定的……一旦将这事捅开,日落山现世。
别说整个云州,临近几州,乃至包括那些个神教,都得闻风而动。
其次的话,就能掀开州牧府的布置,省得这一天天的始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也好让范元益体验一下被掀桌子的感觉。
顺带也教他一个道理……云州不会围着他转。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一点,柳白好奇这假日落山背后,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好处的话,伺机而动,能捞着什么算什么。
可要是不说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会按着原来的方向,顺着州牧府的布置,一点一滴的往前滚动着。
自己也就始终跟个旁观者一样,旁观着这一切发生。
但是说的话,指不定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沾染点麻烦,惹上点祸事,不说的话则是什么事都没有。
可问题是……自己像是那怕事的人吗?!
所以想到这,柳白也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说!
将这事捅出来,看看这“日落山”的迷雾被掀开之后,整个云州到底能有什么变化。
“小白,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事……谢谢你啦!”
红姐眼神闪烁着兴奋与激动,显然,能在云州城里大展身手这件事,对她来说,诱惑还是太大了。
“红姐都这么客气的了吗?”
柳白翻了个白眼。
红姐哈哈大笑,转身离开的同时,举手朝天,“等着,等老娘干翻这云州城给你看。”
媒姑抿嘴笑着,也没说话。
先前她就注意到了柳白的手势,示意她留下来。
所以目送着红姐离开后,柳白跟媒姑也就回到了客厅里边。
小算道长跟司徒红都不在。
“藏着点吧。”
柳白说完,媒姑就明白了,她翻手间取出一盏生锈的青铜并蒂莲花灯,放在桌面,搓手点燃之际,光芒就笼罩了整个屋子。
“好了,只要不是范元益在这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别人都别想听见了。”
媒姑布置完了之后,也就将目光转移到了柳白身上。
她好奇着这柳公子,到底是要说什么事情,难不成……他想攻打州牧府?
不,他要有这个想法,也都不用找自己了。
“我知道日落山在哪。”
“什么?!”
柳白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当即在媒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甚至在听着之后,她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然后又错愕的坐了回去。
这事放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兴许会没人相信,但是从柳白口里说出来。
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了。
“你知道后,回去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一下,等着时机到了就将事情公之于众,但是切记,别让范元益知道是你做的,如若不然,你们媒妁会怕是扛不住。”
柳白还友善的提点了一句。
“好……公子的意思是,州牧府已经找到了日落山的位置了?”
“嗯。”
随即,柳白就将那平平无奇的日落山位置,告诉给了媒姑,又贴心的给她画了个堪舆图。
并且说出了这石门洞开的规律。
媒姑得到消息之后,自是激动万分,又感激涕零。
甚至有一种先前鞍前马后,卑躬屈膝,此时终于得到回报,所有的付出也得到了收获。
而且还是巨大的收获!
要不是有柳白告知她这些,此时她依旧瞒在鼓里,甚至也对州牧府抱有一丝感激,觉得范元益干了一点人事。
可现在看来呢?
去他娘的范元益!
整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在那日落山里边,多捞些好处。
好让别的走阴人,不会那么快发现这日落山的秘密。
呵呵,你范元益有诸多本事,但我媒姑有柳白柳公子在,你又能奈我何?
“回去之后,早点准备,然后也早点将这事公之于众。”
柳白再度叮嘱道。
“嗯,我一定要早点让这城内的走阴人们,看清这州牧府范元益的嘴脸!”
媒姑恨恨的说完,又是拿着柳白画的那张“简略堪舆图”起身,转而朝着柳白深
深弯腰……就差跪下了。
“多谢柳公子相告!”
“无妨。”柳白说着又看到什么,便是指着桌上的那青铜莲花灯说道:“那东西不错。”
说完,下一瞬,媒姑就已经将这东西送到了柳白面前。
“公子能看中这东西,是在下的福分。”
言罢,媒姑又反手从须弥里边取出了一个画着单足鸟的陶罐,“这里边装着的是灯油,公子先用着,若是没了再跟我说。”
柳白看且不看,尽皆收下。
红姐走了,媒姑现在也走了,偌大的客厅里边,只余下柳白在这坐着。
稍加思量,他也收起桌面上的莲花灯,离开了。
不多时,云州城南边的无尽山林里边,已是化作鬼体的柳白带上了面具,取出了生死棋盘。
黑将棋子浮现,他粗犷的声音在棋盘上边响起。
“有人在吗?”
黑象沈若若当即响应,过了片刻,红马才出现,而且声音颇为急促,像是听着棋盘上的震动之后,寻了个僻静处,才显化棋子。
“在的黑将大人。”
柳白又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柳娘子的现身,他心中稍有低落,但也没太过在意。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这里知道了日落山的具体地址,你们感兴趣不?”
柳白说完,棋盘上第一时间竟是没人出声。
旋即过了好一会,红马才试探性的问道:“黑将大人,您说的是……日落山的位置?”
“嗯。”
柳白言语随意,好似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黑将大人,您……您对这个日落山,不感兴趣吗?”黑象沈若若像是个捧哏一般问道。
柳白嘴角泛起笑容,愈发随意的说道:“我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日落山……于我无用处。”
“啧啧啧,公子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还好娘娘没在,不然非得笑死你。”
小草在柳白脑海里边叽叽哇哇地说着。
柳白下一瞬,便是念了柳娘子给的口诀,将它的嘴封了起来。
这装逼本是寻常事,总有个拆台的在自己身边,算是个什么事?
小草支支吾吾都出不了声,便气的从柳白身上下来,在地上上蹿下跳的翻滚着。
“不知需要我们付出什么,黑将大人才愿意告知?”
红马下意识觉得,这么宝贵的消息,黑将肯定是要点别的好处,才愿意说了。
但是柳白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么?!
“呵呵。”
柳白冷冷的笑了声,然后说道:“你把我黑将当成了什么人?”
“不敢不敢,是在下的错。”
红马连声道歉,而后柳白好似还听着“啪”地一声,好像是她给了自己一巴掌。
“老规矩便是了,你们各自欠我一次,我便将这日落山的位置告知你们。”
柳白说完,沈若若当即表示,“黑将大人仗义,谢过黑将大人。”
“此番若成,我红马此生都将铭记黑将大人恩德。”
“无妨。”
柳白说完,便将先前跟媒姑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且生怕她们找不见那日落山的位置。
还跟她们细细描述了一下日落山极其附近的山势地貌。
也就在她俩的道谢声中,柳白收起了生死棋盘。
看着还被封着嘴,气呼呼的坐在石头上的小草,柳白抬手间,撤了它嘴上的封。
见其依旧不说话,柳白便道:“看来这嘴巴是没用了,也不说话,干脆以后都缝起来算了。”
小草听着这话,这才说道:“公子你坏!”
柳白笑笑,旋即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接下来这云州城里肯定是风云际会之地,我们先出去走走,等着过几天了再回来。”
“啊?公子你要回家吗?”
在小草的想法里边,柳白说要离开云州城,那么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家。
“不。”
柳白缓缓摇头,“出去走走,去……取个术。”
采花大盗边城鹤的遁身之术。
反正有着小算道长带路,看看这几天能不能将其找到,若是找到了那便最好,若是找不到,那也无妨,就当出去走走了。
“啊?公子你要离开云州吗?”
“嗯。”
柳白点
头,将小草拽回了自己身上,然后纵身往北,临着等他回到了家中,便又唤来了小算道长。
“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吃过早饭就出发,看看那边城鹤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小算道长稍有错愕,但是很快也就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称是。
“好嘞。”
眼见着小算道长答应下来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去,可随即柳白却从自己的须弥里边拿出了一大包渗油的吃食。
闻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香味,小算道长连着咽了好几口的口水。
但依旧没有回头,毕竟公子没有喊自己。
“路上回来的时候,遇着还有家店开着,便顺路买了些回来。”
“过来坐下一块吃点吧。”
柳白也不止买了鸡凤尾,还买了好些肉串……夜宵这东西,也就许久没吃了。
而后柳白又让小算道长去喊了司徒红。
至于司徒不胜,则是回射覆堂当差去了,听说寇立三还准备提拔他。
嗯……好事一桩。
临着柳白又给这些烤串上边,洒了好些香料。
他须弥里边,柳娘子给他准备的,秦魏楚三国的香料都有,量还大。
于是,小算道长这晚上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贫道这辈子,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凤尾!”
此后,他走遍天下,却再也找不到一家这么好吃的鸡凤尾了。
“……”
即至次日清晨,柳白也没再带着司徒红,只是让小算道长领路。
两人轻车简行的从南门出了城。
按着小算道长的测算,这边城鹤虽是离开了云州城,但离着也不远。
那地方,甚至柳白还知道。
便是在这岘山与乌蓬山之间,在血食城前往青山城的中间,有个隘口,叫做乌蓬隘。
小算道长晚上测算得知,这边城鹤就在这乌蓬隘里边待着。
这若是柳白一个人赶路的话,不消半天功夫也就到了,但是人体赶路,还带着小算道长一块,那就远了。
估摸着还得在半路住一宿,等着第二天中午才能到。
但也无妨,一阴神一阳神,只要不主动惹事,在哪住着都算安全。
白天赶路都还算好,云州城到乌蓬隘,也都有着官道,虽说路上早已结草,但也胜过山路。
约莫到了申时,这大日开始西斜,柳白看着天色,“怕是得找个地方过夜了。”
坐在他旁边的小算道长一手牵着缰绳,一边笑着说道:“有贫道在,公子大可放心。”
说着,他也就抬起左手,掐指一算,稍加迟疑了片刻,他便是说道:“往前走约莫一里地,有条小路,从那进去便有一个村子,借宿一宿还是没问题的。”
“好。”
柳白也感觉,身边跟了个能掐会算的道士,确实方便了许多。
只是等着他俩走了一里地,看着路边这荒草丛……别说人走的路,就是山老鼠走的路都没有一条。
小算道长这下有些尴尬了,“不大应该啊,贫道刚明明看见了的。”
“嗯?”
坐在马车车辕上晃着双腿的柳白看向他,小算道长也没装,而是反手从衣袖里边摸出一个泥巴捏的小人。
“刚我们在赶路的时候,贫道也一直丢了探路的在前边,这就是我这探路的小人瞧见的。”
小算道长挠挠头,脸色也有些通红,“大算道长教过,出门在外,能少看天机就少看天机。”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小算道长之所以敢主动说出这些,那也是因为他通过这些天,对柳白的了解稍微透彻了些。
他发现,柳白是个看中结果,而不在意过程的人。
就像现在,柳白也确实不会在意他是怎么瞧见的,只是看着他到底能不能找见那条路。
先前没算,小算道长这次倒是实打实的算了。
但并非掐指,而是从袖子里边取出了几张纸钱,右手食指中指夹住,在身前晃了晃,嘴上也是念念有词。
旋即这纸钱便是无火自燃,他也是将手上的这纸钱丢出,轻喝一声。
“开!”
纸钱落入了草堆里边,深秋枯草遇着命火,伴随着些许晚风,自是一点就着。
放火烧山。
柳白心头忽地冒出一句话,“山上一把火,所
长爱上我”。
但是这火……不是乱烧的,先是往左右两边,烧出一条尺余宽的小路之后,就往前后两头烧去,直至过了前边的山岗子。
便是在这官道旁边烧出了一条小路。
小算道长这才收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微笑着说道:“贫道就说了,明明看着有一条路的,怎会没了。”
说完他又转身看着柳白,“这前边,怕是有点讲究,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不怕没讲究,就怕有讲究。”
柳白说着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小路太小,纸马车就算缩小了也不如走路方便。
“那就走着。”
小算道长更是无所畏惧,笑着便丢出了泥人,泥人落地后,一骨碌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边,消失不见。
小算道长开头,柳白走在后边,小草则是抬起头来嗅了嗅。
“公子,有死人的味道。”
“的确,很淡但确实是有,前边……真的是个村子。”小算道长说着也有些诧异。
他是用泥人看见的,但等转过这个山岗后,发现这前边真的是个村子,村子就修在这山坳里边,住户不多,约莫只有个二三十户人家。
但是到了这,柳白也感觉这死人的味道更浓郁了。
“公子,可能是个鬼村。”
小算道长提点道。
“没事,住在死人堆里也比露宿荒野要强。”柳白说着直接点燃了命火。
热浪席卷而起,但是前边的村子……并未发生异样。
“咦,竟然不是。”
小算道长说着又是从衣袖里边伸出了左手,柳白却抢先一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同时说道:
“如果事事都是提前知晓个明白,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算道长动作一停,愣了愣。
旋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眼前都好似有着一种豁然开通的感觉,他看着前头的少年公子,忍不住一个深深的道揖。
“谢过公子指点。”
“公子,他好像是顿悟了点什么嘞。”小草见识多,又是看出了点什么。
“但是公子你也别急嘞,你现在积累的还算少,等你积累的多了点,你肯定也能天天顿悟的。”
小草说着又用脑袋蹭了蹭柳白的肩头。
“公子,我发现你长大了些,身上都没有奶香味了,还是小小的好。”
“呵呵。”
柳白再度让它闭了嘴,然后看向这村头旁边的石碑,依稀可见,这石碑应当是用来刻着村子的名字的。
但是上头的字迹早已被磨损,不仅如此,甚至都已经缺了半个角。
石碑旁,还有棵好像已经枯死的老柳树。
小算道长跟了上来,“这俩应当是收了不少义子义女。”
或者说……这村子里边有好些百姓都对这俩拜了干娘,因为这俩前头,都插了好多香火,有些已经烧尽,有些还在亮着蝇头香。
“今天是十五?”
“对。”
初一十五除了得去神庙上香,还得供奉一下自己的干娘。
“嘿,外头来的道爷,来借宿不?”村头这户人家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打着赤膊的敦实男子,脸上还带着笑,搓着手。
是个人,不是鬼。
柳白叹了口气。
小算道长看来,柳白点了点头,他这才上去攀谈,不出意外,这户人家这么开口,自然是要收费的。
而且还用了个极为文雅的说法……道不轻传。
小算道长自然不会差这点银两,一块碎银拍了过去,这户人家立马恨不得将柳白两人供起来。
临着柳白还问了句,这村子有没有什么讲究。
比如说天黑之后别出门,或者说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要起来看之类的。
结果这男子笑着说没有,就一寻常的村子,哪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但是说来也奇,自从进了这屋子里边之后,那股死人的味道就更重了。
小算道长得了柳白的指点,不知明悟了什么,也没再说占上一卦。
临着是夜,两人都被安排在了一个屋子里边睡觉。
柳白睡床,小算道长随意在椅子上上边一躺就算了事,但是没一会,他就把一张符纸丢在了地面,然后小声说道:“公子,贫道总觉得这村子不太对。”
“刚贫道望了下
气,这村子竟然连土地山神都没养,按理来说,这样的村子是活不长久的,更别说在村口我们进来的那块,还有点布置了。”
“嗯……贫道还是先算一卦看看吧。”
小算道长担心出事,到时万一整出个什么玩意,护不住自家公子,那就麻烦了。
“你听。”
柳白竖起耳朵,忽而出声。
已是拿出了一巴掌大小罗盘的小算道长也是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起先是一阵开门声,紧接着便是有着微弱的脚步声响起。
“是那个男的。”
这户人家只有一对中年夫妇,晚饭时小算道长问了嘴,说原先是有个男娃的,本身都有着十二三岁了,但是进山时被狼叼走就再没了。
“而且这死人味……好像变重了。”
柳白说着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草兴奋的说道:“公子点火快点火。”
“急什么。”
小算道长在这屋子里边贴了符箓,所以柳白也不担心说话被这外边的人听见。
“站我们门口了。”
小算道长也是翻身起来,到了门后,可还没等他主动把门推开,这门……就从外边被拉开了。
依旧是那打折赤膊的中年男子,只是和下午时相比,他脸上没了那份生气。
而是脸色惨白,面目腐烂,原本满是干农活才有的腱子肉,此刻也是长着青绿色的尸斑。
他死了。
柳白坐在床上看着这一幕,愈发失望……区区一游魂罢了,自己初次点火时,就已经足够拿捏它们了。
小算道长也没点火,只是张嘴哈了口气,这游魂就倒在地上,化作了一枚白珠子。
阳神走阴人的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又走了出去,对面房门当即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但是小算道长也没管,而是拉开这大门的门栓,出门去看了眼,很快也就回来了。
“公子,整个村子的活人……都变成了尸体,但都只是游魂,连个邪祟都没见着。”
“难怪一股子死人味。”
柳白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能看出这些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不?”
“死的,贫道已经看过了。”
“那就烧个干净。”
“好嘞。”
小算道长这才点了火,刹那间,独属于走阴人命火的气息四散席卷而开。
正常来说,一尊阳神走阴人,都足以镇压一个血食城那样的小城了。
更别说这区区一个小村子。
因而道长点了火,外边那些个游荡在村子里边的游魂,在这命火照耀之下,尽皆化作了白珠子。
两人来到这门口,看着这一个个邪祟倒下。
倏忽间,柳白便是看向了这村子中间的方向,那里有一道稍微强些的气息正在飞快离开。
“还想跑?”
点着火的小算道长一步几丈远,很快便是追了过去。
柳白也没闲着,紧随其后的跟上,直至他来到这村子中间,才晓得这怪异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这村子中间,有着一口水井。
此时在柳白这看来,这口水井里边,挣冒腾着滚滚阴气,不对劲……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
而且这井壁上,还刻着三个清晰的大字。
《井龙王》。
很快,那前去追敌的小算道长也就回来了,依旧点着火,手里还拿着小十颗的青珠子。
“是个诡物,还是一头蛇精,也是死的,浑身上下都只剩骨头了,被贫道一道道法轰杀了。”
小算道长说着还摊开了左手的手心。
被他这个点了火的阳神一冲,这水井里边的阴气好像是淡了些,但随之底下又好像有着些许动静。
柳白便探头朝着这水井里边望了去。
在这昏暗的月光下,水井里边水波荡漾,他看见了一张人脸,腐烂,白色肥腻的蛆虫还在五官的空洞里边爬来爬去,有些还在啃噬着头皮。
人脸……是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