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遁走
这道苍老的声音极为陌生,与此同时,一道飞火流瀑从天而落,拦住了陈渊的去路。
这道瀑布完全由炽白色的火焰凝成,似是一副展开的画卷自然垂落,飞流直下三千丈,宽有百丈,浩浩荡荡。
火瀑边缘的空气全都在高温下扭曲变形,途中所过之处,白云尽皆化为乌有,高空中凛冽的罡风,也无法吹动火瀑半分。
陈渊面色大变,心念一动,渡云舟立刻转变方向。
但渡云舟中的风鸾妖力被激发,飞遁速度太快,极难控制,在空中绕出一道弧线,险之又险地从火瀑前方掠过。
就在这时,火瀑中的炽白色火焰猛地一涨,似是被巨石激起的水浪,无数火花溅开,凝成四面高大的火墙,将渡云舟困在其中。
这四面火墙相距约有数十丈,陈渊连忙操控渡云舟停下来,但也无法再遁出一丈。
炽白色火焰高涨,无边热浪涌来,陈渊脸上的木质面具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面色涨得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烧成灰烬。
渡云舟也在炽白色火焰的炙烤下,发出细微的异响,包裹住舟身的风鸾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唳,破碎开来,表面也迅速变得干燥起来,冒出淡淡的白色烟雾。
陈渊只得将渡云舟收入储物袋中,施展巨灵身秘术,身形涨大至八尺高下,泛起青铜色泽,肉身强度大增,加上极品法衣的守御之能,炽白火焰带来的压力大减。
但下一刻,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入陈渊耳中:“小友勿慌,老夫并无恶意,只是想助小友避开柳凡的追杀!”
一个巨大的火焰手掌从天而降,足有十丈大小,炽白火焰组成的掌纹清晰可见,遮天蔽日,抓向陈渊。
陈渊死死盯着火焰大手,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冲了上去!
这道苍老的声音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之感,他不知道是哪位结丹修士出手,也不知道此人为何出手,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束手就擒!
就在陈渊准备拼死一搏之时,金落衡冰冷的声音传来:“祁道友,你为何对金某弟子出手!”
一片巨大的深黑色龟甲忽然浮现在陈渊头顶,光芒大放,龟甲下方,一头狰狞的玄龟虚影凝聚成型,将陈渊护在其中。
轰!
玄龟四肢粗壮的蹄爪在虚空中重重一跺,荡开一层漆黑波纹,四面火墙轰然倒塌,飞火流瀑也从中断裂开来,仅余几道细小的火舌相连。
陈渊只觉身周的无边热浪骤然消失,好似在炎热的三伏天中突然跳入了一条冰河,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将他包裹。
这时,火焰大手与龟甲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龟甲猛然下沉数丈,玄龟虚影发出一声凄厉吼叫,火焰大手的三根手指也随之破碎开来,变得残缺不堪。
但紧接着火焰大手就再度拍了下来,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呵呵,金道友稍安勿躁,老夫并无恶意,只是看不惯魔修以大欺小,护佑令徒一二……”
陈渊终于听了出来,此人就是紫阳宗那名研究出妖丹秘术的祁长老!
高空之中,金落衡不顾身前的血灵宗魔修,转头看向数千丈外的一名白发老者,目中闪过一丝杀机,传音道:“金某弟子,自有金某关照,不劳祁道友费心!”
他抬手一点,深黑色龟甲上的奇异纹路忽的亮起,玄龟虚影仰天长啸,方圆千丈的虚空内,掀起滔天巨浪,将残破的火焰手掌完全淹没!
嗤嗤之声不断传出,雾气蒸腾,方圆千丈之内的所有修士身影,尽数变得模糊起来。
位于雾气中央的陈渊,身影更是完全消失。
但雾气无法阻挡结丹修士的神识,在距离陈渊二十余里的千丈高空中,白须白发,脸颊却光滑细腻的祁长老,盯着雾气中化作青铜巨人的陈渊,目光热切,抬手掐诀,就要再度出手。
他身前悬着一张锦绣山河图,化作千岩万壑、江河溪流,将对面一名结丹后期魔修的攻势稳稳挡下。
修为到了这个地步,很难轻易分出胜负,虽然祁长老全面处于下风,但魔修一时之间也无法攻破他的防御,他才有机会对陈渊出手。
只是他身为一名结丹后期修士,对一名小辈接连出手,而且动静极大,引得周围十几名结丹修士侧目。
当陈渊脸上的木质面具被毁去时,谢朝鸿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心底腾的升起一股怒火。
就是此子破坏了他在洞虚山秘境中的谋划,致使他在宗门之内名声受损,在下一任掌门之争中,输给了另一位结丹后期的师兄,无法得到宗门倾力培养,结婴的希望大大降低。
谢朝鸿因此对陈渊恨之入骨,虽然碍于六宗联手抗敌的大义,不敢公然找陈渊的麻烦,但私下却一直在让紫阳宗弟子寻找陈渊踪迹。
三年之前,曾有两名紫阳宗弟子在绿洲之外见到陈渊,将此事禀报给他,并称陈渊奉诸葛启之命,回宗修整。
谢朝鸿立刻追了上去,但一路追到凌云派,都没有发现陈渊的身影,只能作罢。
但即便谢朝鸿如此深恨陈渊,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看到祁长老不惜动用神通对付陈渊,不由心中大惊,立刻向祁长老传音道:“祁师兄且住!”
“我知道你深恨此子毁去我等谋划,但这是决战之时,你对凌云派小辈出手,岂不是破坏了六宗联手大计!”
诸葛启也注意到了祁长老的举动,但他没有直接出言制止,而是对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轻修士传音道:“祁道友对我凌云派小辈出手,可是出于冷兄授意?”
这名年轻修士正是紫阳宗在此战中的主事之人冷晖,在紫阳宗中的地位还在谢朝鸿之上。
他正与一名结丹魔修激斗不休,闻言安抚了诸葛启一句,随后便向祁长老传音过去,让他立刻停手。
其他四大宗门的长老与结丹魔修,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
但他们都是无暇分心,都是打起精神,应付自己的对手,只有几名结丹后期修士,与对手一时分不出胜负,才有余暇关注此事。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同阶无敌的筑基修士数量不少,但几個回合就能灭杀同阶对手的结丹修士,整个东华洲都是万中无一。
与此同时,在万丈高空之上,一众元婴修士也注意到了祁长老对陈渊出手。
陈渊施展出巨灵身秘术时,这些元婴修士便看得一清二楚,但一名筑基体修,根本不放在他们眼中。
对低阶修士来说,体修极为罕见,但在东华洲上,仍有一些体修传承,在场的元婴修士均有所耳闻,或是亲眼见过。
甚至有一名元婴体修,在整座东华洲上都薄有声名。
但两名结丹后期修士因为这名筑基体修发生争斗,却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一名元婴魔修看了度清道人与玄元子一眼,戏谑一笑。
另外几名元婴魔修面上也都露出讥讽之意,准备看紫阳宗与凌云派的笑话。
玄元子面色淡漠,暗中向度清道人传音:“度清道友,此事你须给我一个交代。”
度清道人眉头紧锁,回道:“玄元道友放心,祁师侄不顾大局,待此战结束后,老道必定重重惩处!”
随后他立刻向祁长老传音,厉声喝止。
他是祁长老已故的师父相交甚笃,平日里对祁长老也是多有关照,但此刻是决战之时,祁长老违背禁令,对凌云派小辈出手,让度清道人很是恼怒。
所幸祁长老没有动杀心,度清道人才给他留了几分颜面,只用传音喝止。
祁长老收到数人传音,终于清醒过来,目中的热切慢慢褪去,面沉似水,不甘地看了一眼下方的陈渊,冷哼一声,不再出手,专心对敌。
此时弥漫开来的雾气在沙漠上空的狂风吹拂下,已经逐渐消散,露出了陈渊狼狈的身影。
虽然他有龟甲护身,但两名结丹后期修士交手产生的余波,还是让他身上的极品法衣变得破碎不堪,七窍流血,看上去甚是骇人。
好在他施展巨灵身秘术后,肉身堪比五级妖兽,身上的伤势只是看起来严重,只需休养几天,便能恢复如初。
他抬起头来,透过稀薄的雾气,顺着残留的飞火流瀑,深深看了远处的祁长老一眼,目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耳边响起金落衡的声音:“速速返回绿洲,祁远山对你杀意甚坚,为师还需对敌,无法时刻护你周全!”
话音落下,玄龟虚影低吼一声,缓缓消散,深黑色龟甲飞向高空。
陈渊深吸一口气,对金落衡深深拜下,随即一抚储物袋,祭出渡云舟。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血影忽然从稀薄的雾气中飞出,进入陈渊体内。
陈渊面色一变,神识立刻在体内扫过,发现在一处细小的经脉之中,多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血色光点。
他心念一动,丹田之中的真元涌入这条经脉,冲刷而过,但血色光点却是完好无损。
陈渊猛然抬起头来,看向重新回到千丈高空上的柳凡,神情沉凝。
柳凡冷冷一笑,传音道:“魏无定,那两件法宝便寄放在你那里,柳某日后会亲手取回!”
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陈渊,凝神应对飞剑犀利的王显。
陈渊盯着柳凡看了一会儿,又看了谢朝鸿、祁长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驾驭渡云舟,来到林皓身前。
先后有两名结丹修士对陈渊出手,方圆千丈之内,再无其他修士。
林皓怔怔地看着陈渊,他今日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陈渊。
这位陈师弟不仅是同阶无敌体修,还招惹了两名结丹修士,其中一人还是结丹后期修士,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陈渊一抚储物袋,拿出几个木盒,以及几张法符,然后并指一点,法符自行飞起,贴在木盒之上。
随后他心念一动,在法符上留下自己的神识烙印,才抬手一挥,几个木盒飞至林皓身前。
林皓低头看向木盒,不解道:“这是何物?”
陈渊神识散开,在身周布下一道屏障,以防那些结丹修士神识窥探,沉声道:“烦请林师兄将这些木盒交给师父,并代小弟转告一句,弟子不能在师父身前尽孝,只能以此物孝敬师父,还请师父恕罪。”
林皓面色一变:“师弟这是何意?”
陈渊不答,继续说道:“小弟设下这些法符,非是不放心大师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小弟不敢有半点轻忽,还请大师兄见谅。”
“这枚玉简中记载着一些结丹心得,便赠予大师兄,”
“这两件法器送给孙师兄与沈师姐,还请大师兄代为转交。”
说罢,他一抚储物袋,又拿出一枚玉简、两件极品灵器,送至林皓身前。
林皓面色一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陈渊又道:“战场凶险,大师兄珍重!”
他对林皓深深一礼,收回神识,激发风鸾妖力,渡云舟遁速骤增,激射而出。
林皓望着陈渊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收起木盒、玉简与两件极品灵器,重新投入到厮杀之中。
陈渊驾驭着渡云舟全速往绿洲遁去,但却无人阻拦。
他所处的地方是战场边缘,修士本就不多,看到陈渊几拳灭杀筑基后期魔修,知道这是个瘟神,不敢招惹。
齐国的结丹真人有惩处怯战修士之权,但他们将刚才发生之事看在眼里,巴不得陈渊赶快离开战场,以免再生出事端。
柳凡与祁长老倒是不想放陈渊离开,但柳凡被王显缠住,祁长老得度清道人警告,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渊远遁而去。
金落衡看向陈渊的目光颇为复杂,他今日才知道,自己的弟子是一个体修。
万丈高空之上,一众元婴修士也将这名搅动起一阵风雨的低阶修士记了下来。
陈渊的神识屏障能瞒住结丹修士,但却瞒不住这些元婴大能,那些木盒中的东西,同样被他们看在眼里。
白衍稷看了林皓一眼,然后牢牢盯着陈渊,目光热切:“这小子竟然能拿出这种东西,身上定然隐藏着不小的秘密!”
玄元子看了白衍稷一眼,淡淡道:“白道友莫非觊觎筑基小辈身上的机缘?”
白衍稷一怔,随即笑道:“呵呵,玄元道友说笑了,白某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紫阳宗太上长老看向玄元子,沉声道:“此子施展的体修秘术,与祁师侄得来的体修功法中,所记载的一门秘术极为相似,难怪祁师侄要对他出手,此事还需玄元道友给我紫阳宗一个交待!”
玄元子淡淡道:“袁道友说笑了,修仙界中功法秘术何其多也,偶有相似之处,不足为奇。”
“何况此乃筑基小辈之事,你我何等身份,何须参与其中?”
紫阳宗太上长老是一名中年修士,面色威严,闻听此言,冷声道:“听此子之言,似是要远遁而走……”
他还未说完,度清道人便开口道:“玄元道友言之有理,小辈之事,自有小辈去解决,待此战结束之后,交由冷师侄与诸葛师侄处置便是,玄元道友以为如何?”
袁姓修士闭口不言,玄元子捋须一笑:“善!”
当玄元子三人言语交锋时,一众元婴魔修也低头看向陈渊,双目放光。
他们同样看到了木盒之中的东西,但在齐国的元婴修士面前,却是不好施展手段,只能目送陈渊离去。
只有晏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陈渊身上留下手段,却看不上盒中之物,只是轻笑一声:“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