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逃脱
白猿一路赶来,惊起无数飞鸟,盘旋在山林上方,发出慌乱的啼鸣。
白猿仰起头大吼一声,这些飞鸟如同被弩箭射中,纷纷掉落下去,山林重新恢复了寂静。
白猿重重呼出一口气,微张着嘴,四支暴突在外的獠牙如同四支锋利的短匕,在微弱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阵阵寒光。
它浑身被鲜血染红,目中也泛着淡淡的血色,四下扫视了一遍,但却没有发现陈渊的任何气机。
白猿怒吼一声,忽然抬起右脚,重重一跺,脚掌下方出现数道裂纹,迅速往周围蔓延。
地面剧烈晃动,身周数十丈范围内的树木,似是被无形的巨斧砍断,纷纷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断折,横七竖八地倒了下来。
有一棵树朝白猿倒了过来,它抬起左手撑住树干,往旁边用力一甩,这棵树横着飞出百丈,撞断十几棵粗若半丈的大树,方才停下。
它这是在发泄心中怒火,也是在借机寻找那名修士的踪迹。
白猿身具真灵血脉,感知极为敏锐,能隐隐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机,知道那个让它颜面大失的修士就在附近,但却无法准确察知他的位置,只能用这种方式逼迫此人现身。
在山林中一片大乱时,白猿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密切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只要那名修士现身,它就会立刻扑上去,再不会有半分留手,直接将此人活活撕碎!
但直到林中恢复平静,那名修士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那股似有若无的气机,也变得微弱了不少。
白猿心中大怒,又是一脚重重跺在地上,震倒几十棵大树,林中一片大乱,但还是无法让那名修士现身,就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白猿发泄了好一阵,方圆一百多丈之内的林木全都断折开来,从空中往下望去,在一片浓密齐整的绿色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而又丑陋的伤口。
但即使白猿摧毁了这一片山林,还是无法找到那個让它受伤的修士,那股似有若无的气机,此时已经变得极为微弱。
过了一会儿,这股气机完全消失不见,白猿仰天长啸一阵,声传数里,往远处掠去。
它身上的伤势看似恐怖,但只是皮肉之伤,就连受伤最为严重的右手,也没有伤到筋骨。
而它现在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唯有虐杀几头妖兽,才能冷静下来。
它终究是一头妖兽,还是一头身负真灵血脉的妖兽。
血脉深处自远古洪荒传承下来的凶残本性,最终还是压倒了白猿残存的理智。
……
衣衫褴褛的陈渊披着罗烟纱,缓慢行走在一片密林之中。
他的面色惨白如纸,努力睁大的双目中布满血丝,黯淡无光,每走一步,身体都要颤动两下,似是饿了三天三夜的凡间灾民一般,没有一丝筑基后期修士的风采。
半个时辰之前,他披上罗烟纱,掩去身形气机,险之又险地摆脱了白猿的追赶。
陈渊运气很好,白猿毁去山林发泄时,有两棵树就倒在他身前,仅差几寸,就会砸到他身上,被迫显露身形。
避开这两棵树后,他借助罗烟纱的遮掩,小心躲开地上的裂缝,以及倒在地上的树木,一步步走向远处,最终离开了那片山林。
但他还是不敢显露身形,幻月山脉深处不乏三级妖兽、四级妖兽,而他双臂断折,神魂之力枯竭,一身实力已去大半,神识仅能覆盖身周不到三十丈,不敢再冒险飞遁。
他就这么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去,艰难翻过两座千丈高峰,用了五天时间,方才走出幻月山脉深处。
此时陈渊体内真元已经耗去了七八成,罗烟纱毕竟是一件上品灵器,虽然消耗真元不多,但五天下来,也让他难以承受这种消耗。
他一咬牙,撤去罗烟纱,驾起遁光,摇摇晃晃地往外飞去。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神识来驾驭渡云舟了,只能慢慢往外飞去。
贴着树梢飞遁的陈渊,很快就引来了一头蟒妖的注意。
由于神魂受创极重,他散发出的气机非常微弱,连筑基前期修士都不如,仅比炼气十层修士稍强一些。
这头二级蟒妖看到这名弱小的修士,胆敢闯入自己的领地,勃然大怒,盘在树上的身躯一弹,蟒首猛然探出,咬向陈渊。
陈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一抚储物袋,祭出灵竹剑。
一片竹林幻化而出,竹叶纷飞,将蟒妖围在中间,形成一阵竹叶风暴,与灵竹剑一起,将巨蟒乱刃分尸。
即使虎落平阳,也非恶犬可欺。
陈渊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蟒妖残尸,收起灵竹剑,继续往前飞去。
……
两日之后,陈渊终于飞出了幻月山脉。
他此时已经接近极限,头颅中的剧痛如潮水一般涌来,永不停歇,双目竭力睁大,也只能眯成一条线,眼前景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出现了许多残影,双臂软绵绵的垂下,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姿势。
他又咬牙飞遁了十几里,在一处荒原中降下遁光,布下一套匿形阵法,盘腿坐下。
陈渊坐下之后,之前逃命时提着的一口气就此泄去,眼前忽然一黑,差点就要昏迷过去。
但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昏睡过去,用力一咬舌尖,一阵不亚于神魂重创的剧痛袭来,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吐出一口舌尖血,大口喘息了几下,一抚储物袋,拿出仅余寸许的养魂木,努力静心凝神。
但断臂之痛与神魂剧痛持续不断地涌来,在这种痛苦之下,陈渊心中极为烦躁,难以入定。
忽然,陈渊想起一物,连忙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真元,注入腰间的螭龙佩内。
这件下品灵器吸纳天地灵气的效果有限,在陈渊突破后期瓶颈后,就变成了鸡肋,被他遗忘在了脑后。
但今天,它却派上了至关重要的用场。
陈渊注入真元后,玉佩亮起淡淡光芒,其上的螭龙摇头摆尾,似是活了过来。
一股冰冷之感涌入陈渊体内,他就像是坐在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上,所有痛苦与烦躁都被冻结起来,心神慢慢变得平和下来,终于入定成功。
陈渊缓缓运转《真灵九转》功法,养魂木粗糙干枯的表皮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个灰色光点,凝成一条灰色丝线,延伸到陈渊身上。
养魂木的灵性进入陈渊的神魂空间后,缓缓融入他的神魂之中,剧痛稍稍减轻,陈渊的心态愈发平和。
但他的神魂受创太过严重,吸纳养魂木灵性的速度极慢。
一个时辰后,这块寸许长的养魂木终于化作碎屑,陈渊缓缓睁开双眼,松了一口气。
他头颅中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在自爆灵器符宝后,变得虚幻如烟的神魂,也重新凝实起来,虽然还不及原来的一半,但却不用再担心昏迷过去。
他缓缓散开神识,身周两百丈之内的一举一动,尽皆掌控于心。
陈渊彻底放下心来,一抚储物袋,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延生丹,吞服入肚,重新闭目打坐。
……
三日之后,凌云山脉。
一名白发老者在凌云派山门外缓缓飞遁,散开神识,仔细查探着周围的一切,防备有魔修窥探凌云派山门。
魔修功法诡异,若只是布下阵法,很难查探魔修踪迹。
而且这一年来,随着荡魔沙漠的形势越发紧张,齐国各地的魔修越来越猖獗,时常有修仙家族被屠灭,甚至还有几座灵石矿被魔修攻破,只是各宗有意封锁消息,外宗修士不知内情。
还有魔修潜入到凌云派山门附近,窥探凌云派情形,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让凌云派极为重视,派出数十名执事弟子,日夜在山门附近巡视。
有两名执事弟子一时松懈,没有发现潜入到山门附近的魔修踪迹,遭到宗门重惩,让领取这项任务的执事弟子不敢再有丝毫懈怠,都极为小心。
白发老者飞遁了好一阵,终于将自己负责的区域粗略巡视了一遍,调转方向往回飞去,开始第二遍巡查。
就在这时,一架青色飞舟从远处飞来,遁速极快。
白发老者心中一紧,祭出一件中品灵器,迎了上去,高声道:“来者何人?”
青色飞舟遁速缓缓降低,在白发老者身前十丈外停下,现出一名年轻修士。
此人一身青衫,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身形颀长,脸色苍白,目中隐现血丝,似乎非常疲惫。
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机来看,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筑基后期修士。
白发老者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衫修士一抚储物袋,拿出一块玉牌,抬手一甩,玉牌缓缓飞了过来。
白发老者接过玉牌,仔细检查过后,又送了回去,笑道:“原来是陈师兄,在下职责所在,并非有意得罪,师兄请便。”
修仙界不看长幼,达者为先,他年纪虽大,却只是一名筑基前期修士,只能以师弟自居。
青衫修士接过玉牌,微微颔首,驾舟飞入云墙。
白发老者看着陈渊的背影,目中露出一丝羡慕之色,轻叹一声,继续巡视起来。
……
青衫修士正是从幻月山脉归来的陈渊,他不敢在外耽搁太长时间,等到延生丹生效,双臂恢复如初后,就立刻离开肃州,飞回凌云派山门。
这一路上,陈渊头颅中依旧不时传来阵阵抽痛,但养魂木已经用尽,神魂伤势只能慢慢恢复,急切不得。
他缓缓驾舟穿过万丈云墙,回到云隐峰洞府,打坐修炼。
在神识恢复之前,炼丹成功率极低,他只能一点一滴地吸纳天地灵气,提升修为。
两个月后,经过六次星光灌体,陈渊的神魂伤势终于完全恢复,神识重新覆盖身周六百余丈范围。
这两个月中,他除了打坐修炼、引星光灌体外,一直在思索如何灭杀白猿,夺取它的真灵血脉。
白猿不愧是真灵后裔,只是四级妖兽,但实力却完全碾压陈渊,逼得他连续自爆灵器符宝,还被夺走两件极品灵器,双臂断折,才勉强逃出生天。
陈渊毫不怀疑,就是结丹前期修士,也不是白猿对手。
白猿肉身太过强悍,陈渊施展巨灵身秘术后,肉身已经可以媲美一些五级妖兽,但在近身肉搏中,根本不是白猿对手。
他的力气可能只是比白猿差了一筹,但肉身强度远远不如白猿。
锋锐无匹的银罡剑斩在白猿身上,只能留下一道寸许深浅的伤口,同为极品灵器的蓝色飞剑,甚至连皮毛都无法斩破。
陈渊猜测,白猿的肉身至少堪比六级妖兽,才能丝毫不惧极品灵器的攻击。
也就是银罡剑完全由银罡石炼成,极为锋锐,才能在白猿身上留下伤口。
惊天神力、堪比六级妖兽的肉身、能够灼烧神识的白色火焰……
白猿除了不能飞遁之外,没有任何弱点。
陈渊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筑基之前神识过人,筑基之后法体双修,筑基中期就与筑基巅峰的柳凡势均力敌,同阶修士中,更是从未遇到对手。
但在白猿面前,他却如稚童一般脆弱,用尽所有手段,搏命之下,才侥幸逃出生天,还丢下了两件极品灵器。
他最大的底牌巨灵身秘术,对上白猿也是毫无用处。
凭借一己之力,他不可能灭杀白猿,必须依靠外物。
陈渊心中计定,起身走出洞府,祭出渡云舟,往山门外飞去。
两个月过去,凌云派留守宗门的修士又少了一些,山门外巡查的执事弟子,也变得唏嘘了许多。
陈渊穿过万丈云墙,渡云舟遁速骤然提升,一路飞遁到凌云坊市。
这里依旧是一片萧条,有更多店铺关门,但有修仙家族和凌云派作为主顾的宝光阁,仍在开门迎客。
陈渊在一名炼气女修的带领下,来到二楼,见到了聂如悦。
两人分宾主落座,聂如悦亲手奉上灵茶,笑意盈盈地看着陈渊:“陈道友可是来取那双手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