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廊坊

第649章廊坊

三个来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火车上的电喇叭里已经开始播报，十分钟后，火车就会到达廊坊车站。

经常来往于保定至京城，以及至河南的段祺瑞，对于这种小巧些的电喇叭，并不陌生，它也是天津震旦电气公司出产的，是去年才装在火车上的。

有了这种电喇叭很便利，以往快到某个站点时，火车上的乘务人员还要在各个车厢里呼喊着报出站名，以免有睡觉的乘客坐过站。

如今就完全不一样了，每一个车厢里都安装有这种小喇叭，快到站时，小喇叭就会响起提醒的声音，甚至行进时，有时里面还会播放留声机放出的戏曲、相声，让很多戏迷都过足了瘾。

这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段祺瑞度过的也很是惬意。

说是他和那个这几个共处一室，可自从上了火车后，张警官除了送他进入包厢，再就没有露过面，都是只有段祺瑞一人独占这个包厢。

而且，张警官手下的巡警送来的茶也很不错。

段祺瑞对于饮茶，还是有些讲究的，他喝的出，张警官的茶叶是出自京城吴裕泰茶庄的茉莉峰针，是茶里的顶级产品。

一两茉莉峰针，就要一块大洋。

就这样，坐在临窗沙发上的段祺瑞，一路上就一边品着茶，一边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这条线路，段祺瑞每年都会经过一次，因为他每年春节前都要回家一趟。

一想到春节，段祺瑞就不有想到滕毓藻，这个名称，还是三年前，滕毓藻和张之洞联名上书，建议朝廷将正月初一，正式定名为春节。

春节即农历新年，是农历一年之岁首，农历的正月初一，是传统意义上的年节。

春节是我国最隆重盛大的节日，是集祈福攘灾、欢庆娱乐和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只不过并不叫春节，而是称为上日、元日、正日、元辰、新正、新元、元旦等等。

看着窗外的景色，段祺瑞默默想着，滕毓藻在直山两省总督和北洋大臣的位置，的确是直山两省百姓之福！

在没进入廊坊境内之前，所过之处都是顺天府管辖的区域，直到廊坊，这里才归直隶所辖，顺天府的辖区和直隶境内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让段祺瑞感慨不已。

顺天府辖区内，段祺瑞只见到过铁路沿线有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这是滕毓藻免费为顺天府修建的，说是京师是朝廷的颜面，必须要有一条像样的道路。

只不过，由于维护不善，在顺天府境内的这一段，路面上已经变得坑坑洼洼，而且还脏乱不堪。

而进入直隶境内，道路不仅维护的很好，而且路面上也非常整洁，并没有牛马粪便等污物、杂物。

至于沿线两侧的村镇，顺天府境内还能经常看到几年前被八国联军烧毁炸毁的房屋残垣断壁，而直隶境内的村镇中，不仅没有残垣断壁，还都整洁了许多。

据说，直山两省所有遭受战火损毁，而穷苦百姓又无力重建的，都由两省官府出面免费帮助重建，甚至滕毓藻还把这一项定为考核官员的一条标准。

而两地的沿线庄稼也看得段祺瑞连连感叹，直隶境内的庄稼明显要比顺天府境内的庄稼长得好，段祺瑞知道这是直隶境内的农民，都是用了北洋制碱厂下属的化肥厂出产的化肥的缘故。

为了强行推广直山两省百姓使用化肥，滕毓藻还在两省强行增加了一项为期五年的化肥税，收上来的这项税收，全部用来购买化肥供给村民。

虽说，这是在滕毓藻取消了直山两省几乎所有苛捐杂税，甚至还在逐渐减少土地税的基础上增加的唯一税种，可初时还是引来了百姓的不满，尤其是一些乡绅和大地主的反应更为强烈。

以至于，有些家中有子弟在朝中做官的乡绅，还联络一些大地主上书朝廷，要求废止这项新税，引得奕匡控制的京城时报还大肆报道了一番。

当然，直山两省的这项新政，并没有受到影响。

而且，据说使用化肥，也果然让两省的农民的土地上产量有了明显的大幅度增长，这件事还被上海和汉口等地的报纸连续报道过。

经过两年的实践检验，江浙、两广、山西安徽，甚至河南和顺天府境内有地主乡绅们，都已经开始购买这种直隶出产的化肥使用。

按照《大公报》的报道，就连日本人，现在都在从直隶进口化肥。

至于沿途景色，进入直隶境内，除了道路和村镇、庄稼等，还有一件让段祺瑞赞赏不已的是，直隶境内铁路和道路、河道两侧，包括村镇中都新种植了许多树木，按照，《大公报》的说法，是要保持水土。

虽然都是杨树柳树一类的普通树种，可在这盛夏时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树葱葱的满眼绿色，看着很让人赏心悦目。

据说，栽种树木也是对直山两省官员政绩的考核项目，现在已经在两省的某些区域禁止私人砍伐树木了，日后还会逐渐扩展到两省所有区域。

虽然感觉到火车已经开始减速，可段祺瑞并没有任何动作，依然紧盯着窗外，他很想好好看一看廊坊这个进入直隶境内的重要城镇火车站的变化。

这个车站他每次经过，都会感觉到很大变化。

“笃笃笃”，几下轻轻的敲门声，让半躺在临窗沙发上悠闲品着茶的段祺瑞不由坐起身，以为又是门外的巡警来给他换茶水。

张警官说是担心陆军部和户部的人打扰到段祺瑞，特意在过道内留下了四个巡警，段祺瑞出去上卫生间时，这四个巡警对他都很客气。

而对于那两个户部官员，几个巡警则是毫不在意，对于伺候两个户部官员的差役在车厢里频繁走动，都呵斥了几次。

应该是早已经领教过巡警们的恶劣态度，两个四品官硬是缩在包厢中，没有露面。

段祺瑞起身走到门边拉开包厢的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巡警，而是张警官本人。

张警官进到包厢中，陪着笑对段祺瑞说道。

“段总办，我得到命令，我们滕大帅已经来到廊坊火车站迎接段总办，所以一会到站后，咱们需要下车了。”

张警官的话，让段祺瑞先是一怔，随即又惊讶地脱口问道。

“兴甫知道我乘坐这趟火车回家！”

只是话一出口，段祺瑞就不由露出苦笑，他忽然想明白，应该滕毓藻一直在关注这他，甚至从陆军部那里就已经知道了对他的处置。

而且，包括那个主动帮他买车票的车夫和张警官对他的格外关照，都是滕毓藻有意安排的。

想清楚这些，段祺瑞神色随即也就释然，段祺瑞叹口气说道。

“倒是让兴甫为我费心了！也罢，我就在这里下车，也好谢谢兴甫。”

说话间火车已经进入车站，开始在站台边缓缓停下。

正要伸手去提他的皮箱的段祺瑞的目光，忽然被站台上的景象所吸引，伸出的手也瞬间停驻。

因为他看到，此刻的廊坊火车站的站台上已经占满了许多直军士兵，粗略看了看，应该有二三百人。

段祺瑞知道直军的各级部队都是大编制，他因此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哨的部队。

直军的这些部队，不仅全副武装，甚至他们的刺刀都装到了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上，在明晃晃闪着寒光的刺刀映衬下，显得杀气腾腾。

好在，他们并没有展开队形，而是排列的整整齐齐，这才让人能稍稍安心一些。

在这一哨队伍前，还有二十几个提着已经张开机头的毛瑟手枪的直军军官，护卫着几个戴着金光闪闪将军军衔的将军，以及十来个校官。

这些人的杀气，似乎还要比他们身后的那一哨兵更盛。

让段祺瑞惊诧的是，为首凶神恶煞般的大个子，不仅是一个中将军官，他竟然还认得，正是直军第四镇镇统刘十九这个滕毓藻的盟兄。

包括刘十九在内的这些人，显然是在等候这列即将停稳的火车，只是段祺瑞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要乘车，而是在等着什么人。

见到段祺瑞的表情，张警官笑着说道。

“段总办，刘镇统您应该是认得的吧！”

段祺瑞直起身点头说道，“刘镇统我自然是认得的，不过他的部队听说是在关外监视日俄两军，难道他率部回来了！”

“可关外的战事，他就不管了！”

段祺瑞虽然嘴里说着话，可目光却一直盯着刘十九没有移开。

段祺瑞所说的这些，张警官显然也说不清楚，只是说道。

“我们大帅对关外的事，自然是不会不管的，想必大帅另有安排！”

“至于刘镇统，听说率部回来，是要替直军的弟兄们讨说法的。”

张警官所说的说法，段祺瑞自然明白，这应该就是要求陆军部和朝廷满足他们关于军饷和遣散费用的事。

看着气势汹汹的刘十九，段祺瑞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刘十九，段祺瑞可是清楚，他早已经凶名在外，义和团出身的他对于朝廷从来就没有一丝的尊敬，更不要说一个陆军部衙门了。

别的将军对于朝廷官员多少还会留些颜面，可刘十九却不会顾及这些。

鉴于有奕劻当年的例子，朝廷的许多官员都认为，如果惹恼了刘十九，就是被他砍了都是有可能的。

估计这次刘十九率部赶回来，滕毓藻就是才用恶人还需恶人磨的策略，借刘十九的赫赫凶威，来恐吓朝廷，迫使他们做出妥协。

段祺瑞有些无奈地叹口道，“我们下车吧，我还是早点见见滕兴甫，然后我也好早些回家。”

段祺瑞说的话，并不是随口说说，他现在已经彻底开始厌倦这种尔虞我诈的官场事情。

虽然他从心底认同滕毓藻做内阁总理更加合适，可对于滕毓藻的手段，他多少还是看不惯。

“段总办稍等！”张警官阻止了就要立开的段祺瑞。

见段祺瑞疑惑地看向他，张警官示意段祺瑞看向车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簇拥在刘十九周围的那些提着毛瑟手枪的直军军官，已经奔向火车。

直军军官的举动，让段祺瑞不由皱起眉头。

“张警官，难道他们要在火车上对户部和陆军部的人动手！”

张警官笑着摇头道，“段总办放心，他们不会把这些人怎样的，最多也就是把他们赶回去。”

很快段祺瑞就听到相邻车厢里传来哭喊和求饶声。

张警官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说，“段总办，咱们稍后一会再下车，以免动起手来被流弹误伤。”

很快，那群冲上火车的直军军官就将二十来个陆军部的军官从火车上拖了下来。

这些陆军部的军官们，绝大多数还很正常，甚至还有几个嘴角带血的年轻军官依旧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可为首的两个军官却已经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直接就瘫软在站台上。

见到陆军部的人武器都被直军收缴了，张警官这才对段祺瑞说道。

“段总办，咱们也下车吧！”

一边说着，张警官一边抢着提起段祺瑞的皮箱向包厢外走去。

刚一走下火车，段祺瑞就听到刘十九的大嗓门在训斥着陆军部的人。

“.他娘的，你们就这么空着手来直隶，老子的部队军饷是个什么章程遣散的部队需要的遣散费又在哪里”

“我们什么都没见着，你们他娘的就敢红口白牙地要老子乖乖听命，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老子今天即不打你们，更不会杀你们，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回去。”

“还有，回去告诉铁良那个兔崽子，要缩编老子的队伍可以，先拿银子过来，否则你们陆军部的人再敢踏进直隶一步，老子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听到刘十九的喊声，段祺瑞终于放下心，只要不杀人就好！

段祺瑞不由加快脚步，紧跟在张警官身后，顺着两个巡警推开围观看热闹的旅客开辟出的通道，疾步远离人群，廊坊车站那座二层的办公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