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借刀杀人

深夜幽黑,吴森的府邸偏厅内依旧燃着烛火,昏红光线下,吴森一脸阴戾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如今咱与那陆羽已是你死我活,再等下去早迟要出事!”

前日盗印未邃,双方已成剑拔弩张之势,这时候再想收手,无疑自寻死路。

闻言,一旁的主簿宋思维,则眉眼紧蹙,面带忧虑道:“话虽如此,可咱们还能想出什么法子?上回盗那大印,咱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不想前功尽弃……”

说话间,宋思维深叹口气,脸上忧虑之色更显浓重。

先出阴招甩出那父子伦理案,想让杨帆知难而退,可惜反而成全了他,如今再使暗计偷盗官印,却并未成功,现在再让他宋思维想什么奇招妙计,倒难为他这小小主簿了。

忧虑焦躁下,宋思维呢喃摇头:“那陆羽只怕已有了提防,再使什么计策,怕都难以奏效咯……”

这般呢喃抱怨,更激得吴森面露狰狞,咬牙思虑片刻,他终是将眉头一拧:,恶狠狠的道:“大不了,给他来个斩尽杀绝!”说话间,吴森将手一拢,比了个横刀手势,狠狠劈砍下去。

这动作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宋思维一惊,骇然道:“大人,这陆羽可是朝廷命官,而且还在陛下那里挂了名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后果……”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明眼人都知道会如何,他宋思维只想抱大腿,捞点好处,可不想把命都赔上了。

暗杀朝廷命官,这是何等大罪?若是事发,他三族的脑袋都得搬家。

“怎么?你怕了?”

吴森冷眼瞥去,他是淮西旧人,早在开国前就参与过造反起义,见过的死人多得多,因而说起这等杀人之事,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可宋思维不同,他只是一个落魄读书人出身,一直干的都是师爷幕僚之类的活儿,大半辈子都在各地县衙里打转,虽也看过不少绿林土匪,可真让他策划这杀人灭口之事,他倒有些胆怯。

眼看宋思维仍有犹豫,吴森厉目微眯,不无威胁道:“宋主簿莫要忘了,前番盗那大印,你可是主使之人……那盗印之罪,可也是要抄家灭族的!”

他这话中意思,你的罪行已经够得上抄家灭族了,现在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可能。

闻言,宋思维脸色一变,心里只是一阵苦笑,但见到吴森那冷冽的目光,知道此刻已经别无他法,他要是不答应,吴森把这件事捅出去,他全家都要死,因而最终他只能点了点头,道:“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

眼看宋思维表了忠心,吴森幽幽点了点头:“那这事……你可有良策?”

虽说早年也跟着朱天子造反,可他吴森毕竟只是小小书吏出身,真要干这等杀人越货的勾当,倒也毫无经验。

可他这一问,倒是问错了人,那宋思维更连想都没想过这一茬,哪能有所提议?

直翻着眼,摇着头,宋思维一脸无措。

吴森一蹙眉:“上回偷那官印,你不找到人手么?”

宋思维连连苦笑:“偷盗和杀人可是两码子事,再说偷那官印,还不仗着咱对地形了解。真要杀人灭口,可不是简单的事,总不能随意找几个地痞流氓来干吧?”思量片刻,他又建言道:“干这等事,得找那些草莽横客才行!”

吴森沉吟点头:“那你可有信得过的人手?”

“这这……”

宋思维气笑了,摊手苦笑:“下官哪里认得那等人物?”

思路中断,二人自又陷入沉寂,各自凝眉思索。

想了片刻,宋思维忽又眉头一扬:“下官倒是想到个人,他该是能找到合适的人手。”

吴森一喜:“谁?”

宋思维又思量片刻,卖足了关子,方才神神秘秘吐出个名字来:“赵担!”

“你是说……赵巡检?”

吴森低眉思虑片刻,缓缓点头道:“他专事缉盗追凶之事,倒的确常与那些江湖歹人来往。”

“不错!”

宋思维眉飞色舞道:“只要能拉拢赵担,便能经他之手,联络几个江湖匪客,再想杀那陆羽,岂

不易如反掌?”

“话虽如此……可那赵担却不是咱的同路中人。”吴森摇头。

在陆羽到来之前,这赵担或还肯卖他吴森个面子,平日吹捧奉承几句,可自从这县令之位落空,那赵担就坐壁上观,再不肯参与这官场纠斗了。

“这个嘛……”

宋思维眉宇轻扬,自信道:“赵担在江宁县混迹多年,岂还没个把柄?只消咱拿捏了他的把柄,他自然会愿意帮这个小忙,到时候上了船,可就下不来了。”

宋思维与赵担同僚多年,自也知道赵担常与市井无赖来往。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算不得什么把柄,宋思维也绝不肯撕破脸皮去要挟赵担——他宋主簿手底下更不干净,真要互相要挟,只怕死得比那赵担还惨。

可如今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拉下老脸前去找赵担了。

心中仍有所忌惮,宋思维又补充了句:“再者说了,咱不过借他联络个盗匪,未必要将咱的意图如实相告!”

随意攀扯个借口,说是他家亲戚遭人劫掠,须得寻几个江湖豪客帮忙,再拿那受贿把柄一要挟,赵担岂会不答应?

听罢这建议,吴森沉吟思索许久,终是点头:“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要寻几个靠得住的人,此事务求一击必中,叫那陆羽……横尸当场!”

宋思维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且放心吧,小人明日一早……不,今晚就去寻赵担!”

再三保证之后,宋思维摸黑出了吴府,便直朝那赵担家中赶去,可这一去,却扑了个空。

据赵担家中人说,他从散值后便没回府,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县衙有公务,今晚怕不归家了。

闻听此话,宋思维心下偷笑不已,自己也是县衙中人,怎没听说县衙里有公务?

赵担啊赵担,你怕是又摸黑去了哪处烟花柳巷,风流快活了吧?

这般猜测之下,宋思维只得拱手告辞,先回自家府中。

正回到自家门前,待要抬手敲门,却忽地遭人从身后拍了下肩头,这深夜幽黑,乍然有人出现在身后,着实吓了他一跳。

宋思维心惊之下,连忙回头,这一回头,他顿然惊喜交加道:“赵巡检?你怎么在这里?”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宋思维登门造访却寻人无果,却不想在自家门口撞上了赵担。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寻你商量,快,随我进屋,咱们慢慢说!”

宋思维欣喜若狂,忙回身要拉着赵担进府,可这一回身,他才发现情形不对。

他肩头遭那赵担强扣,竟扭身不得,非但如此,那赵担竟又添了只手,又扣在他另一边手臂上,将他整个人扣得动弹不得。

“这……”

宋思维正自迷惑,还未来得及问话,却听赵担冷冷一笑:“宋主簿,随咱走一趟吧!”

说话间,更有好几个衙役围拢过来,作捉捕擒拿姿态。

见此情形,宋思维哪里还不明白,这赵担竟真没对家人说谎,他今夜不归家,当真是为“县衙公务”。

更叫宋思维惊骇的是,所谓“县衙公务”,竟是捉拿他宋主簿。

“赵巡检,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唔~唔……”

宋思维正要辩解,却已遭人捂住了嘴,他甚至都没机会将消息透露给家中人,便遭人强行按住,拖拽上了马车。

……

“放开我,放开我,赵担,你这是做什么?”

一路被捂着嘴,想喊都喊不出声,直到被押到县衙大牢中,赵担才松开了手。

终得解脱的宋思维连忙高声怒喝,将心中万般疑惑问了出来,可赵担却是一言不发,只默默闪开身来,露出身后一个瘦削清俊的身影。

“是你?”

看到这人,宋思维方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正要拉拢赵担,却不想人家早被其他人给拉拢去,现下正跟自己为敌呢!

“怎么?看到本官前来,连声招呼都不打了?”陆羽微笑着看向宋思维道。

此前虽说明里暗里早就斗得你死我活,但现下情况不明,宋思维仍要顾作无知道:“原来是知县大人,不知大人将下官抓来,所为何事?”

“何事?”

陆羽冷哼一声,随手甩出一叠罪状道:“你宋主簿干的事,还用我来提醒?”

看到那罪状,再看陆羽身旁一脸庄肃的赵担,宋思维心下一凉,已然猜出个大概,但他仍咬牙故作镇定,将那罪状捡了起来。

果然,罪状上记录他宋思维自上任以来诸般贪污敛财行为,记得事无巨细,竟无半点错漏。

“好一个宋主簿,你一个芝麻粒般的微末小官,竟能贪腐近四千两纹银,本官倒真小瞧了你,没看出你有这般能耐啊!”陆羽冷哼一声,威喝道。

“这……这完全是无中生有,县令大人,你莫要……莫要血口喷人!”宋思维岂能坐以待毙,饶是知晓死期将近,仍要矢口抵赖。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陆羽冷哼一声,指着那罪状道:“这上面每一条罪行,都有县中账册与咱县中班衙、本地乡民商贩为证,更有赵巡检亲口指控,你还敢狡辩?”

再隐秘的事也难防泄漏,再说宋思维这些年犯下的事,无非收受贿赂,克扣县中经费等等行为,这种事,要么需经由县中衙吏操办,要么得和县中乡绅商户勾结,只要确定了所涉事宜,稍一追索查问,便能查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