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一百二十章 谁忠谁奸,心如明镜

可不待他告辞离去,朱标却拉着他坐下:“吴知府这趟来得及时,本宫正遇到难处,还需吴知府帮辅。”

吴仁行屁股还没沾上凳子,赶忙又起身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但请直言。”他心中惦记起城外堤坝,又隐隐担忧起来。

好在,朱标接下来的话,与那河岸堤坝毫无关联。

他幽幽吐了口气,望向窗外城北方向道:“本宫此行赈灾,倒没料到灾民有如此之多,灾情有如此之重,眼下大水尚未退去,看这情形,这灾情怕要拖延数月了,这城中这么多灾民,每日都要吃喝,城外良田又尽数被毁……咱们手中最缺的,是那米粮。”

“是以……”

说到这里,朱标略顿了片刻,再望向吴仁行道:“本宫想请吴知府帮个小忙……替本宫筹措粮食!”

吴仁行刚刚从担惊受怕中缓复心神,这时一听筹粮,登时诧异道:“殿下此来开封,不是带了赈灾粮吗?”

朱标叹了口气:“本宫所带粮食,至多维持半个月,可这灾情延续,半个月怕是消停不了,而再从京城运粮过来,中途又不知要损耗多少,还不如直接花钱买粮。

毕竟如今只是开封府一地受灾了,周围城市并未受到太大的灾害,不然待到米粮断绝,那灾民没了吃喝,岂不要闹出乱子?”

身领赈灾重责,他太子岂能坐视灾民生乱,如此,花钱买粮便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闻听此计,吴仁行心中已盘算起来,他那翻动账册的心思,已在蠢蠢欲动。

不待他再开口征询,朱标又拍着胸脯道:“至于那钱财问题,吴知府不必担心,本宫此行,不光带了国库资财,更备了我东宫内帑,只要能安抚灾民,多花些许银子,算不得大事!”

眼看朱标放出大话,吴仁行心中算盘已拨动起来。

显然,这太子不通世情,压根不清楚这灾区粮价飞涨的状况,搞不好,他连粮价几许,都不甚清楚,此刻他想买粮,岂不白白将银子往外抛洒?

倒也不怪,他一国储君,又岂会在乎这些许银钱?这天降的横财,不捡白不捡。

吴仁行心中已盘算清楚,嘴上开始铺垫道:“殿下,水灾当前,近来粮价略有上浮,此时买粮,怕要比平日多费些银钱啊!”

朱标大剌剌摆手道:“无须在乎银钱,一切自有本宫做主!”

有他这句话,吴仁行彻底放宽了心道:“那下官便替殿下跑一趟?”

朱标郑重点头:“不光是开封一地,周边州县的粮市,也可前去询问,眼下粮食缺口不小,是得多备些粮食,以防不时之需。”说着,朱标略作沉吟,思量道:“这第一批,先采买五百石粮,先顶上三五日再说……至于后面嘛……怕所需不下近万石粮!”

听到这惊人数目,吴仁行一时震诧,差点合不拢嘴道:“近万石……”他心中略一盘算,光这一笔买卖,便能挣上数千两纹银。

这还是他只依市价,不作分毫克扣算出的利润,如若那粮价“因市而涨”,这利润怕要破万。

想到这里,吴仁行咽了口口水,赶忙拱手道:“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回去,遣人去往周边州府米市,筹措米粮!”

俺吴仁行就是开米铺的,怎会缺了米粮?

自家米仓里的粮食全都运来,不够再去周边市镇采买抢运,送到自家粮铺中存着,届时殿下掏钱,咱来供粮,你我钱货两讫,岂不各得其所?

殿下啊殿下,这回您没将咱吓死,倒还给咱送了这么大笔钱财,您当真是咱活祖宗啊!

“殿下放心,您之所虑,便是下官所忧,下官肝脑涂地,也要替殿下办好差事!”

再三保证之下,吴仁行心满意足地告辞,转身离开。

看着他脚步轻快走远,朱标终是长嘘口气,幽幽抹了抹额头汗珠。

“呼,这撒谎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原本以为只用在那陆羽跟前撒谎,却不想这次他突生妙计,竟要在这吴知府跟前撒谎,既要平抑粮价,最好的办法,自是将买粮的消息散布出去。

朱标原打算动用亲军都尉府来散布谣言,但这吴仁

行赶了巧,他倒不妨利用一二,有这吴知府卖命吆喝,还愁收不到粮?

原本,朱标对这虚报购粮之事还有所内疚,担心会牵连那吴仁行,可经方才疫症一事,最后这点愧疚也荡然无存。

“好个疫症肆虐……好个吴仁行……”

正自冷笑呢喃,身后的侧门处,已走出个慵懒身影。

“殿下,这吴知府……怕是不安好心!”

陈君佐素来是不理会世俗杂务的,但此刻都要站出来提醒一二道:“城中确有几名灾民患病,但那不过是因吃了脏污洪水浸泡过的米粮所致,这病虽与水灾有牵扯,但远谈不上疫症,那吴知府漫口胡说,显然另有所图!”

朱标冷哼一声道:“本宫先前就已察觉不对劲,这吴知府再三阻挠本宫去往北城探察,怕是此番水灾另有内情,他这次拿疫症说事,显然是想将本宫困在这行辕。”

眼看朱标心如明镜,陈君佐见好就收,只幽幽点头,不再往下深究。

朱标回过身去,淡笑道:“近些日子倒劳烦陈医正了。”事实上,自来到开封后,陈君佐就一直在灾区巡诊,为的就是防止疫症出现。

陈君佐拱手道:“防治疫症,本是我等医者职责所在。”

朱标点头:“不知那灾区状况如何?”

陈君佐幽笑点头:“下官已探察过灾民住所状况,对那病患也做了诊治,此后每日,都有医官前去巡诊,想来……那病患不日会痊愈,而这灾区疫症,也断不会出现。”

“如此便好!”

朱标长叹口气,满意点头。

说起水灾疫情,陈君佐倒打开了话匣子:“自古以来,水灾之后常有疫症,这次防疫之事,倒真能登籍造册,引为典范,此番殿下提早部署,当真高瞻远瞩。”

得他夸赞,朱标默不作声,心中却羞赧不已。

此番带上陈君佐,提前部署防疫之事,全是陆羽的功劳,若非是陆羽提醒,他哪里知晓这水灾还会闹出疫症?

不好再平白蒙人吹捧,朱标赶忙摆手:“陈医正这几日劳累,且先下去歇息吧!”

陈君佐自是拱手揖礼,转身退下。

未待他走远,朱标却又开口道:“等等!陈医正……你……帮我叫一下毛指挥使过来……本宫……有要事吩咐!”

陈君佐眼眸微亮,略顿了片刻,才拱手领命,转身而去。

………………

“此番太子殿下购粮,是咱挣钱的好机会,你且记住了,将咱周边州府的米仓中存粮,尽数调来,再去旁边州府府米市,大肆采购粮食,有多少粮食,全都采购了来!”

吴仁行刚一回府,便将那吴利召来,他将任务摊派,一声令下,便有数名米铺伙计奔赴城外,赶到周边州府。

一时间,周边州府的米铺,叫他吴仁行采购一空。

吴仁行的筹谋,是将这购粮消息按下不发,自己准备足够粮食卖给太子,但显然,他的算盘打得不够精准。

这漫天购粮的消息,岂能不走漏出去?

周边州府粮市里,很快流传出开封府有人疯狂购粮的消息。

那些个粮商岂是傻子?一见这阵仗,他们立时猜出,有人要高价收粮,这挣钱的好事,岂能叫那吴利一人占了?

一时间,所有米商都行动起来。

那开封府周边的官道,已叫那运粮队伍挤满,开封府粮市之中,也堆满了各地运来的粮食。

“嘿嘿,看那些傻子,尽跟本老爷后头吃屁!”

眼看有人东施效颦,吴仁行倒并不担忧,他占了天时地利,又稳坐头号存粮大户的头衔,岂怕吃不上这口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