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六十七章 这陈医正真是个妙人!

此行出京,因为刘伯温的病情,所以他们一路速度都很慢,故而并未走多远,还没大半个时辰,一行人已回了京城,赶到诚意伯府。

刚到伯府大门处,刘琏便冲着府门方向轻咦一声:“咦,那是何人?”这话语惹得了刘伯温的关注,

这时刘伯温稍稍好转,已能支撑着爬起来,探头望了一眼,顿时惊奇道:“居然是陈院正……陛下居然派陈院正来给我看病……”

刘伯温随朱元璋多年,自然认得陈君佐,他没有想到,朱元璋竟将他自己的御用太医派了过来,替他刘伯温看病。

想到这里,刘伯温心下又暖了几分。

“是诚意伯吗?”陈君佐也已看到马车,正朝这边问道。

刘伯温身体虽有好转,但实在无法隔空回应,只好给儿子打了个眼色,刘琏当即领会,从马车中走出,与陈君佐寒暄起来。

“是陈医正吗,在下诚意伯长子刘琏,家父正在车中,身子不适不能接见,万望见谅,烦请医正随我入府……”

二人见礼拜会,刘琏将陈君佐引入府中,在偏厅稍作歇息。

刚喝了两口茶,下人已来通禀,刘伯温已安顿完毕。

“烦请陈医正随我前去诊治!”

刘琏赶忙起身,拱手邀请,领着陈君佐穿廊过院,到了里屋卧房。

卧房内格外安静,刘伯温静静躺在床上,面色一如既往苍白。

见了陈君佐,刘伯温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遭陈君佐拦下。

“不必多礼,诚意伯,伸出手来吧!”

陈君佐倒不是寻常规矩人,一进屋便把住刘伯温的胳膊,替他诊起脉来。

“嘶……”

刚一搭脉,陈君佐的眉头,就紧皱起来,显然,他从这脉象中发现了什么。

“陈医正,家父的病……怎么样了?”

刘琏看得纠心,忙上前追问,但陈君佐依旧蹙眉切脉,并不回应,刘琏心下紧张,却又担心说话太多,影响了大夫思绪,只好安分守在一旁。

摸了许久脉象,陈君佐又在刘伯温的口舌、眼睑处,都望了几眼,随即才长舒口气,站起身来。

看这情形,他已诊断完毕,有所结论。

“陈医正,家父的病情如何?”刘琏急忙上前问询。

然而,陈君佐还是没作答复,他只抬了抬手,轻声应道:“别急……”说着,陈君佐又走到桌边,从医箱里取出纸笔,书写起诊方来。

“别急,别急,合着这不是你爹,你当然不急!”

见陈君佐这疏冷态度,刘琏有些不忿,低声嘀咕两句,他又凑了上去:“陈医正,家父原本只是偶感风寒,可后来你太医院的御医来过一趟,也开了补气血的方子,却是不知怎的……”

他正要将父亲的患病经过,从始至终全说个清楚,为的,自然是帮助陈君佐判断病情,好作诊断。

但话说一半,陈君佐突然抬手道:“你且别急,诚意伯的病,我已有分晓。”说着,他又低头,在那纸上书写起来。

陈君佐的话,语气生冷,暗含回绝疏离之意,堵得刘琏说不出话来。

刘琏只好闭嘴,忿忿然坐了下去,无奈等候。

没等片刻,陈君佐已写好药方,他将之交到刘琏手中,沉声道:“这是药方,你照单抓药,按时喂服便好,切记,除了这些药外,莫再让诚意伯服用其他补给药材。”

刘琏忙将药材接过,看了看。

人说久病成医,刘琏近来常服侍病患,也将这药材认个七七八八,他看得出来,这方中记载,多是些温和的补药,并无离奇之处。

他心下仍有好奇,担心父亲的病情反复,便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

“陈医正,家父此前感染风寒,后来也是服用了补血益气的方子,非但无效,反而病情加重,您这方子……是否……”

他将前事重提,是想提醒陈君佐,慎重下药,不要再出现前一次的情况。

陈君佐听后,却是漠然摇头道:“我只负责看病下药,依的是诚意伯当前病症,下的也是治他此刻病症的药,至

于先前的情况,你无须多说,多说也无益诊治。”

从第一眼见面,刘琏对这陈君佐,可谓热情备至,相较之下,陈君佐就显得冷漠疏离得多了。

看完了病,陈君佐未作半刻停留,背着药葙便走,他这冷落态度,可给刘琏气得不轻。

刘琏恨恨不平的叫道:“这陈医正,怎的这般目中无人?”

却不想身后床榻上,刘伯温挣扎着爬坐起来,对着刘琏说道:“咳咳,琏儿……你这话可错了!”

刘伯温的气色,看来好了许多,饶是如此,刘琏仍不敢怠慢,慌忙抢到床边坐下,扶住父亲。

“琏儿,这陈君佐乃陛下的御用太医,可不是寻常医官。”

刘琏哼了一声,仍有些不忿:“便是御用太医,也不该这般目中无人,说不定陛下哪天就……”

对自家父亲际遇,刘琏颇有不满,在他看来,那朱元璋也是个变脸如翻书般的人。

他正要说陈君佐指不定也会如父亲一般,刘伯温已抢先抬手打断道:“这陈医正……可是个妙人,凭他这份聪明劲儿,只怕这恩宠……断不了……”

刘琏显然不服,气咻咻道:“聪明?他不过捧高踩低的小人,这趋炎附势的本事,也能叫聪明?哼,要说智慧谋略,世上谁能比过父亲您,可连您都……”

刘琏的意思,世上聪明才智排第一的刘伯温,都难逃失了恩宠惨淡下场,那陈君佐又凭什么能恩宠不休?

“唉!”

刘伯温叹了口气,笑着摇头道:“为父入了朝局,早已身不由己,如今……失了恩宠,早在预料之中……”

他虽淡然叹气,但脸上神色温煦,显然并不过分悲伤。

再抬起头来,他又望着房门——刚刚陈君佐离去的方向,欣慰幽笑着:“可这陈太医,他就比为父聪明得多,他知晓朝事纷乱,打死也不愿掺和进来……”

“咳咳……”

轻轻咳了两声,刘伯温又望向刘琏,以教训口吻道:“你以为那陈君佐不搭理你,是……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

刘琏点头,一脸迷茫道:“不然呢?”

刘伯温摇了摇头道:“他是不想掺和咱们与陛下……与那胡惟庸之间的……恩怨是非中来……”

刘伯温聪明绝顶,经过这一番折腾,还能看不出其中蹊跷?他既分析出此事因由,自然也已猜出,上回胡惟庸来探病,定是暗藏蹊跷。

方才刘琏几次三番提及此事,那陈君佐充耳不闻,再三将话题岔开——他显然是有意规避,不想牵涉其中。

刘伯温说他远胜自己,虽也有过分吹捧的意味,但他的确对这年轻医官另眼相看。

“恩怨是非……”

“胡惟庸……”

刘琏听得一知半解,父亲的话,已将他的思绪焦点,从陈君佐身上,转移到了“恩怨是非”上面。

他思虑许久,方才品摸出些门道:“父亲的意思……您这病……与那胡相有关?”

刘伯温淡淡一笑,摆手道:“此事……你不必理会……为父也……不必理会……”

他打了个哈欠,缓缓躺了下去道:“咱们好生养病便是,这其中恩怨……便由着陛下去折腾吧!”说着,刘伯温缓缓闭眼,竟真沉沉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