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三章 最后一战
一行人顺着东京城的主路,往前走,过了一刻钟左右,就见到了已经排列好,等待投降的李成桂军。
这群兵卒灰头土脸,身上都未穿甲胄,各个垂头丧气的。
见到他们之后,李仁任心中最后的一点戒心,也烟消云散,没有着甲胄没有兵刃的兵卒,没有任何威胁。
李仁任不禁放声大笑,道:“李成桂,你也算识时务,来人,接收俘虏,将他们都看押起来,杨总兵有令,不杀俘虏,你们只要好好地,本官绝不难为你们!”
对杨帆的做法,李仁任从心底里讲并不赞同,但杨帆位高权重,谁都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高丽官军不紧不慢地接收俘虏,李成桂继续牵着马,带着李仁任等人往前走。
李仁任得意地说道:“李成桂,其他的将官呢?李之兰、周子富,还有你那几个宝贝儿子呢?”
李成桂指了指前面,道:“他们都在前面,已经自缚,以罪将之身面见大人。”
李仁任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道:“李大人果真是聪明人,身段柔软,能跟着杨总兵回大明,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竟被你给碰上了,当真是好运气。”
他举目望去,果然见到了一个被绳子束缚的人,有些眼熟,似乎是李之兰。
李仁任高声喊道:“前方可是李之兰将军乎?多日不见一切可好啊?”
李之兰被捆绑的结结实实,闻言阴沉着脸,道:“有劳李大人挂念,罪将不好!”
李之兰含着怨愤之气的一句话,令李仁任放声大笑,越发的快意,他争取亲自来接收李成桂的投降没有白来,当真扬眉吐气,将长久以来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
双方越来越近,李仁任终于见到了狼狈的李之兰,他上下打量被捆住的李之兰,道:“李将军,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跟随着李成桂造反?不然以你的资历,可以当我高丽的重臣啊,哈哈哈。”
岂料李之兰很硬气,瞪了李仁任一眼,道:“后悔?我李之兰从未后悔跟随大人,至死方休!”
李仁任颇为诧异,感觉李之兰的状态不像是一个投降的将领能有的精气神。
李仁任皱着眉,对李成桂说道:“李成桂,这就是你们投降的诚意么?李之兰对本官是什么态度?!”
李仁任话音未落,忽见李成桂已经松开了马儿的缰绳,朝着一旁的窄巷子跑去,而被绑住的李之兰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顷刻间就挣脱了绳索,与李成桂一起跑进了窄巷子。
李仁任微微一声,忽听窄巷子里面传来响尾箭的声音。
嗖!嗖!
响尾箭一响起,整个街道两侧的屋顶上,瞬间出现了一片弓箭手,对着官军就是一轮射击。
李仁任见到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怒吼道:“李成桂,你竟敢出尔反尔!给我杀!”
李仁任麾下的兵卒都穿着甲胄,拿着武器,对四周假意投降却手无寸铁的兵卒是降维打击,然而即便手无寸铁,那些人也没有坐以待毙,拳脚、牙齿都成为他们的武器。
“杀!”
忽听窄巷子里面传来一声怒吼,李成桂、李之兰已经带领埋伏好的兵卒杀出来。
这一幕令李仁任无比愤怒,边安烈眼疾手快,将李仁任从马上拉下来,下一刻李仁任的战马就被射成了筛子。
边安烈敏锐地观察到局势对他们不利,连忙说道:“李大人,我们先行撤退,撤离到没有弓箭手的地方,城门已经开了,今日东京城必破!”
李仁任气愤地吼道:“李成桂是在诈降,我们都上了他的恶当,边将军,此事你要负全责!”
边安烈苦笑,这事情一出,他边安烈的未来仕途,基本就一片黑暗了。
不过此时边安烈顾不得许多,一边护着李仁任撤退,一边指挥兵卒们抵抗叛军,然而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叛军的数量与战力并没有十分的强,至少与边安烈印象中的要差不少。
李仁任一边撤离,一边怒吼:“李成桂,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成桂正在冲杀,乱军之中听到了李仁任的声音,反击道:“李成桂只可战死,不可能投降,宁死不改吾之志向!杀!”
很快,东京城一片烽火狼烟,喊杀声不断。
东京城南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李芳远、李芳雨、南誾、赵俊等正望着东京城内的烟与火,神情悲切复杂。
南誾红着眼,对李芳远说道:“主公,我们……该启程了,船只已经到码头了。”
李芳远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悲伤,振作精神:“好,传令,全军出发!”
李成桂与李之兰在东京,用性命为他们争取的机会,容不得半点的耽搁。
一行万人沿着小路迅速离开了密林,然后又迅速靠近码头,此时太阳刚刚落山,从这里能隐隐见到码头上的四十几艘大船,这是南誾那位亲戚,数月以来殚精竭虑积攒出来的家底。
在最大的一艘船只的甲板上,李芳果正焦
急地朝着岸边张望,当见到人影看清是友军之后,李芳果连连挥动双手。
“是二哥!”
李芳远再见李芳果,激动得差一点落泪,立刻指挥麾下的兵卒陆续登船。
李芳果下船到了码头,哽咽地说道:“父亲,当真要留在东京城,出不来了?”
在冬天的时候,李芳果就去了全罗道筹备船只,这还是第一次与李芳远、李芳雨等再见面。
李芳远面露悲色,点了点头道:“城中已经开始交战,父帅与李之兰将军,会尽量拖延时间。”
李芳果流着泪,挥挥手:“快,快上全军登船吧!”
轰隆!轰隆!轰隆!
李成桂军正在登船的时候,夜色里忽然听到一阵密集的轰隆声音。
听到这声音之后,李芳远的脸色顿时一变。
“不好!明军的骑兵!”
李芳远随军从京畿一路逃到东京,对三千营的骑兵太熟悉了,三千营就是李成桂军一个最大的噩梦,犹如覆骨之疽,甩不掉打不过,只能被三千营一点一点地消耗兵力。
李芳远当机立断,让一部分精锐结阵,抵挡明军的骑兵,另外的兵卒赶快登船,不断收缩防线直至全部登船离开。
明军的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进入大海里追击他们。
李芳远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低估了明军骑兵的速度,当他们的阵型还未形成的时候,明军就已经杀了过来。
奔袭的明军好似钢铁洪流,从侧翼杀入,又从另外一面杀出,将李芳远的军队杀了一个对穿。
好在李芳远率领的都是军中的精锐,伤亡不小但是反应的速度够快。
剩余的兵卒快速聚拢、结阵,等待着三千营的下一轮冲锋,可三千营的反应同样是出类拔萃,经验老到。
见对方结阵之后三千营不再硬冲,而是沿着对方的军阵奔袭,拈弓搭箭射击。
一轮轮箭矢落下来,总能收割李芳远军的兵卒的性命。
李芳远军咬着牙坚持,不断后撤,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往船上撤离。
轰!轰!轰!
忽听三声炮响,聚拢在一起的李芳远军被炸的倒了一片,神机营的大炮终于来了!
聚集在一起的李芳远军成了活靶子,就连靠近码头的船只也不能幸免!
这批李成桂军的精锐,都没碰到敌方,就已经损失惨重!
李芳雨崩溃地喊道:“我们中计了,我们中了杨贼的毒计,他早就知道我们要从这里离开,完了,我李家彻底地完了!”
李芳雨崩溃无措,但李芳远远比李芳雨要坚韧得多。
李芳远喝道:“船还在,人还在,我李家没有完,加快速度登船,守住阵型不要乱,就算是大炮落下来,也不许乱动!”
李芳远在用人命来换取时间,能撤离多少就是多少。
当李芳远遇险的时候,东京城里已经血流成河。
高丽官军在城中浴血奋战,消息传到了城外,王禑气得七窍生烟道:“李成桂这混蛋,言而无信,竟然敢在城中设伏,当真是不知死活,杨总兵,快快发兵剿灭此贼!”
杨帆表现得风轻云淡,道:“大王莫急,现在东京城的城门已经被我军掌控,城已经破了,李成桂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我军入城可轻松破之。”
王禑闻言,有些纳闷道:“杨总兵这么说有道理,可是李成桂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何?骗我军进去突然下手?”
杨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李成桂如果真的想要尽量杀伤我军,固守东京城为上策,怎么会搞这一么一出大戏?”
二人正说着话,王图匆匆赶来道:“大人!敌军果然在从码头撤退,瞿大人与李大人已经在那边与敌军开战,阻击敌军了!”
“好!”杨帆快意地一拍手,道:“李成桂主动开城,又将精锐送到了死地,合该我军歼灭之,传令李景隆,尽量活捉主要将官。”
王图来去匆匆,王禑却听得傻了眼,追问道:“杨总兵,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李成桂将精锐送到了何处?”
杨帆指着东京城,慢条斯理地说道:“李成桂选择投降,吾一直怀疑其真假,不过,李成桂愿意以身入局,我姑且相信他一次,这才派人去接收他的投降,但同时也做了一重保险。”
“大王,东京城出城外五里,有一码头,规模不大,我猜测李成桂是不是要借着投降为契机,掩护主力出逃,因都是猜测便没有提前对大王说,请大王见谅。”
杨帆巧妙地将锦衣卫查出船只往来的信息隐去。
听闻杨帆的话,王禑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杨总兵神机妙算,多亏有你,否则李成桂那恶贼真的要金蝉脱壳了!”
高丽官军在东京城中与李成桂恶战,初时双方打得平分秋色,不过随着明军进入东京城,李成桂所部节节败退,最后全部撤退到了城中的将军府一带。
李成桂登上将军府的高处,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高
丽官军与明军的身影,他身边只剩下不到四千余人。
回想起起兵时候的战无不胜、兵围开京的意气风发,李成桂不由得悲从中来。
忽然,将军府外传来一个嘹亮的喊声。
“李成桂将军,大明总兵杨帆、高丽王王禑,有话要与李成桂将军说,请李成桂将军现身一叙!”
李成桂闻言深吸一口气,吼道:“李成桂在此!有什么话,说吧!”
这是杨帆第一次见李成桂,李成桂身材高大,站在那高人一头,好像一落魄的雄狮。
杨帆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走出来,道:“久闻李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风赫赫,吾乃大明总兵杨帆,有些话想劝劝李将军。”
李成桂望着将他击败的杨帆,有些惊讶,因为杨帆实在太年轻了,也就三十三四岁的样子。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有几分书卷气的将领,统兵席卷高丽,颠覆了乾坤。
“杨总兵请说。”
他虽然与杨帆站在对立面,但是对杨帆打心眼里佩服。
杨帆微微一笑,说道:“李将军乃人杰也,何必自寻死路?不如与我返回大明,为你子孙后代考虑考虑,也为你身边的将士们考虑考虑……”
杨帆的话还未说完,李成桂放声大笑道:“又是这一套说辞,杨总兵,我李成桂败给明军,心服口服,但我李成桂绝不投降,就算我死了,未来我的后代,也会卷土重来!”
李成桂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投降,哪怕不是向王禑,而是向杨帆代表的大明。
杨帆闻言却笑了,对李成桂说道:“李将军,你指的‘卷土重来’,难道指的是码头那边撤退的军队?你身边只有一位李之兰,你的长子李芳雨,还有你钟爱的五子都不在。”
“李芳远、李芳雨等人,已经中了我明军的埋伏,李将军,他们与你一样皆成了瓮中之鳖,逃,是绝对逃不掉的,何谈‘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