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章 关门打狗
人越来越多,很快这东北角与西北角就各自汇聚了八百明军!
他们对这清阳堡太熟悉了,怎么进入军营,怎么抢占城门,如何进攻,就跟到了自己的家里面一样。
两拨明军一拨从东北角贴着墙根摸向城门,一拨从西北角杀向清阳堡中的军兵居所。
明军败退后,清阳堡直接被元军所占,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来到军兵居所的这队明军悄无声息,待摸进去之后,提刀冲进营房内。
熟睡的元军万万没想到,敌人会从内部来,许多元军稀里糊涂地梦中被杀,做了糊涂鬼。
杀戮在黑暗中继续。
另一边的明军已经摸到了清阳堡城门附近,守备城门的元军士卒大多昏昏欲睡,他们前几日随着大军进攻清阳堡,好不容易攻占清阳堡留守后方。
明军主力被困在昌图,除非背生双翼,否则谁会来进攻清阳堡?
当然,元军也不是人人都毫无警觉。
一个耳力上佳的元军士卒在城墙上听到了异动,他的第一反应是往城外张望。
城外光线暗淡,空无一物。
士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打了一个哈欠靠着箭垛子休息,余光发现有人走上了城墙,士卒定睛一看,一群身着黑色甲胄的兵卒正蹑手蹑脚地摸上来。
“有敌……”
士卒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明军兵卒眼疾手快,扣动弩机。
嗖!
乌黑的箭矢刺穿了元军的喉咙,他嘴里发出“嗬嗬”的怪音,缓缓倒地,不过他临死前的呼喊起了作用,守备的兵卒纷纷醒来,与杀来的明军站在一处。
吱呀——
明军士卒杀来得突然,很快将掌控城门的士卒肃清,将清阳堡南面的城门打开。
有明军士卒对着外面,使劲挥舞火把画圈。
轰隆隆!轰隆隆!
城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群骑兵似乎早就准备好,就等在远处。
当城门被打开后还未过一盏茶的功夫,骑兵已经到了清阳堡城门口。
“杀!诛杀元贼!一个不留!”
瞿能身披黑甲,一马当先,察罕率领醒来的元军兵卒杀出营房的时候,迎面就见一群骑兵杀来,察罕的脑袋“嗡”地一声,暗道一声坏了!
哪里来的骑兵?他们又是怎么进城的?
纳哈出知道明军有一个三千营,清一色骑兵,洪伯颜帖睦尔便是被三千营与老将冯胜击败,但纳哈出统御八万大军入关,兵围昌图,兵锋之盛连杨帆都只能龟缩不出,何惧五千骑兵?
且清阳堡乃是险要之关隘,骑兵攻城与步军没有任何区别,古来也没有用宝贵的骑兵去攻城的傻子。
故而纳哈出在清阳堡留了三千兵卒,按照正常来讲,怎么都能够守住明军小股部队的袭扰进攻。
可惜的是,纳哈出千算万算,却未曾想到杨帆提前在清阳堡地下藏了一千六百明军。
待纳哈出主力兵围昌图,明军夺取清阳堡,引三千营入堡。
察罕率领守军拼命抵抗,但没有了城墙城防,察罕根本挡不住三千营的猛攻。
瞿能率领骑兵从南边杀到北面,杀得元军血流成河。
乱军之中,察罕深受重创,依旧不肯离开。
“不可退!我们一退父帅怎么办?给我顶住!顶住!”
察罕还欲死战,但亲信死死拉着察罕,苦苦劝说:“少将军快撤吧!明军骑兵凶猛,清阳堡丢了,我们再不撤,恐怕就走不了了!”
“尔等快带着少将军走!吾来殿后!”
“保护少将军!”
亲兵们强行拉着察罕从北门撤离,剩余的死忠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三千
营。
察罕眼睁睁望着亲信战死,又眼睁睁看着城头变换旗帜,急火攻心竟晕死过去。
察罕的亲信固然悍勇忠诚,不过,若瞿能想要继续追击,察罕跑不掉。
只是瞿能素来谨慎周全,如今清阳堡已经得手,这是天大的功劳,守好清阳堡,截断纳哈出的归路,才是最重要的。
天明时分,东方泛起一阵鱼肚白,三千营与藏在清阳堡下的明军彻底肃清清阳堡。
清阳堡一丢,纳哈出那八万大军便成了孤军,杨帆作战计划中又一重要的一环,终于扣上。
辽东,昌图。
战争从早到晚,仿佛没有停息的时刻,一直到深夜,元军才逐渐退去。
昌图城头,卢庚、蒲红、曹宪三人跟在杨帆的身后,汇报三日来的死伤情况。
今日是纳哈出进攻昌图的第三日,明军守军的阵亡人数,已经飙升到了六千,每日都有数千的明军精锐阵亡,这还是建立在明军是防守方的情况下。
敌军不要命的打法,令昌图的城防一度摇摇欲坠。
蒲红忧心忡忡地说道:“杨大人,敌军攻势凶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曹宪在一旁附和,道:“我军被困在昌图,无法与外界联系,瞿将军是否攻占清阳堡都不知道,我观敌军进攻凶狠,毫无退缩之意,不会……瞿将军失败了吧?”
杨帆望着城外的联营,轻声说道:“尔等临阵却说这般丧气之话,长他人志气,若本官真追究起来,可治你们一个动摇军心之罪!”
蒲红和曹宪脸色大变,蒲红忙说道:“大人,我们二人只是担忧战事,绝对没有动摇军心的意思!”
杨帆指了指北方,道:“吾相信我军将士,吾更相信瞿能,之前本官命尔等将昌图附近的物资粮食全部搬入昌图,行坚壁清野之事,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刻。”
顿了顿,杨帆展颜一笑道:“莫急,静待佳音!”
蒲红与曹宪互相对视一眼,只好压住心中的不安。
杨帆这一手计谋太冒险了,放弃清阳堡引敌军入关,又主动困守昌图行坚壁清野,万一清阳堡有失,整个辽东危矣!
昌图城外,元军大营。
蜡烛火焰“噗噗”地跳动,巴雅尔望着手中的文书,说道:“太尉,派去清阳堡催粮的人应该快回来了,您不要担心,毕竟,阻碍粮道的明军,已经撤了。”
纳哈出望着桌上的地图,点了点头道:“吾知道,只是军中军粮快耗尽,急需补充新的军粮,对其他地方的明军可有异动?”
闻言,巴雅尔身边的阿木尔接过话头,道:“这个还请太尉放心,我们的哨骑已经向南面铺开,若是有明军来救援,会第一时间禀报,何况明军的主力已经被您困在了昌图,剩余的明军不足为虑。”
纳哈出眸子转动,说道:“让大军天亮之前便进攻,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告诉他们,三日之内破城,随意劫掠杀戮!”
昌图乃是大明最北面的要城,经过这四年的发展颇为繁华,入城后随意杀戮劫掠,这对于元军来说是个极好的兴奋剂。
闻言,阿木尔眉头一皱,本想劝说纳哈出,以后辽东就是他们的地盘,放纵士卒劫掠会毁坏根基,但想到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此战拖延不得。
三人正商议明日的具体进攻计划,忽听中军大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片刻之后,高八思帖睦尔、阿古达木,以及其他的将官都走了进来。
只见高八思帖睦尔满头大汗,身后还拉着催粮官道:“快,你赶快将你见到的告诉太尉!”
催粮官被拉扯地差点摔倒,见到纳哈出之后,他扑通一下跪地,哀声大叫道:“太尉!清阳堡,丢了!”
“什么?清阳堡丢了
!察罕呢?察罕在哪里?”纳哈出眼珠瞪得滚圆,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
催粮官哭丧着脸,说道:“我领着人去了清阳堡,却只见清阳堡换上了明军的旗帜,等我们靠近去叫门,城头箭如雨下,我等拼了命才逃回来,至于察罕将军,不知在何处?”
纳哈出听完一阵天旋地转,其他的文臣武将也傻了眼。
巴雅尔喃喃道:“不可能啊,明军是怎么攻破清阳堡的?他们长了翅膀飞上天了不成?”
高八思帖睦尔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说道:“太尉!末将这就带人去将清阳堡夺回来!”
纳哈出的头脑发晕,他挥挥手,说道:“先不要妄动,让吾想一想,想一想……”
是继续进攻昌图,还是立刻派遣大军夺回清阳堡,纳哈出需要再次做出抉择。
过了好一会儿,纳哈出终于下令道:“传令全军,立刻撤退!挥师北上进攻清阳堡,我们回金山!”
一听这话,高八思帖睦尔急了,喊道:“太尉!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好不容易围住了杨帆,难道要前功尽弃么?错失了这次机会,我军再想拿下辽东,谈何容易?”
高八思帖睦尔的话,好像一根根钢针,刺在纳哈出的心头,让他心痛如绞,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旁的巴雅尔暗暗咬牙,说道:“太尉,我们可以搜刮昌图周边的粮草,再维持几日,说不定……说不定就将昌图打下来了呢?昌图打下来,我军就有粮食了!”
巴雅尔同样不甘心,明明距离成功就差一步!
阿木尔叹了口气,道:“巴雅尔大人,杨贼狡诈,早就将昌图周边的粮食都搬进了城里面,我军去哪里征粮?难道要去安乐州?去开原?我们哪还有那个时间了!”
说着,他环视四周,道:“我知道诸位都不甘心,我亦不甘心,但当下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撤军,再赌下去一旦有闪失,全军危矣!”
纳哈出扶着额头,见众将都不再说话,他强撑着,说道:“生死大事不可意气用事,高八思帖睦尔,你率一万大军先行返回清阳堡,连夜进攻!”
“其他各军立刻收拾行囊,但不可让杨贼发现我军离开,皆要在夜里分批离开答应,留下一万人殿后,在大营之中广布旌旗,擂鼓呐喊,迷惑敌军!”
“去吧,各司其职不可乱!”纳哈出喘了一口气,道。
众将得了号令只好纷纷离去,有纳哈出在,他们心中虽然不甘,却无人敢违逆。
待众人离开之后,纳哈出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巴雅尔与阿木尔连忙接住了他,阿木尔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道:“太尉?太尉快醒来!快醒来啊!”
这个时候,如果纳哈出再有个三长两短,大军恐怕走不出辽东。
纳哈出艰难地睁开眼睛,喃喃道:“天不助我大元!竟生出杨贼这般妖孽,我……我生病之事绝对不可外传,以防军心混乱,巴雅尔先生,阿木尔先生,切记!”说完,纳哈出急火攻心,直接晕死过去。
阿木尔紧急召来军医,这老军医也是纳哈出的亲信,检查完之后轻声对阿木尔与巴雅尔说道:“太尉这是老毛病了,一着急上火便会头痛发胀,晕死过去,老夫随身带着药物,可为太尉治疗,只是,太尉需要静养,不可再劳累、担忧、惊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木尔和巴雅尔对视了一眼,谢过军医,并叮嘱军医守好秘密,不可让他人知晓此事。
老军医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先生放心,老朽知道。”
送别了老军医,两个纳哈出的智囊变得忧心忡忡。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军被困在辽东,纳哈出又急火攻心旧病复发,军中人心浮动,简直没有一件好事。
纳哈出连夜让高八思帖睦尔领一万精锐,星夜前往清阳堡。
第二日,元军照旧攻打昌图,不过,他们的进攻势头相较昨日,差了不少,这让已经准备好搏命的明军都感到不适应,就像你蓄力挥舞一拳,结果打在了棉花上!
杨帆自然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但他选择按兵不动,继续观察。
这一夜,纳哈出麾下的大军再次趁着夜色,分批离开军营,直扑清阳堡。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杨帆早起走上城头,率领着众将眺望,但见元军营寨中旌旗招展,一阵阵喊喝声此起彼伏。
蒲红小声说道:“大人,看来元军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要死战到底了!”
其实蒲红更想说的是,元军的粮道恐怕根本没有断,瞿能恐怕已经失败了!可这话谁敢说?
杨帆在辽东威严日益深重,少有人敢跟他唱反调,除了刘伯温。
“哈哈哈!”杨帆凝望了好一会儿,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蒲红等人都懵了,问道:“总兵大人,您为何发笑?”
杨帆指着元军大营,道:“吾笑那纳哈出欲盖弥彰,这元军大营里面随旌旗招展,操练声震天响,却有几处炊烟?此时正应当是元军开伙造饭的时刻,为何炊烟如此稀少?吾料定敌军主力已经撤离大营,前往清阳堡了,传我军令,全军进攻元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