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升任左相,权倾朝野
朱棣是燕王,是皇族,那些人自然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利益集团的怒火,都会倾斜到杨帆的身上。
“老四半年前来过一封信,说你们在泉州府不容易,本宫没想到,你们那般凶险。”马皇后轻声说道,眼中竟有了泪光。
杨帆一惊,忙劝慰道:“娘娘言重了,些许狂徒翻不起什么风浪……”
马皇后真情流露,拉着杨帆的手,说起了心里话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有能力,有胆气,可是我每每想到你当年的凄苦,就总觉得对不起你。”
“从你入京为官后,就一直没过过几天消停日子,不是进了亲军都尉府的大牢,就是与这个斗,与那个斗,还被贬黜去了泉州府,苦了你了。”
“这次你回来待一段日子,就跟着天德去北平,本宫已经和天德说好了,让他在那边好好照顾你,若是让你吃了亏,本宫第一个不答应!”
要说杨帆不感动那是假的,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游走于各种权力斗争之中,鲜有温情时刻。
马皇后对他来说,就像是母亲一样。
吃过饭,马皇后唤出宫女,宫女们合力抬来个木箱子。
“娘娘,这是?”
“北平不比应天,本宫前些日子知道沐英要出去打仗,就做了些棉衣,用的都是好料子。”
马皇后指着那木箱,笑容满面道:“本宫就给你也做了一些衣裳,你带去北平留着穿,明年本宫再给你做些新衣裳。”
一国之母亲自为臣子做棉衣,这说出去有谁相信?可马皇后真就这般做了。
杨帆眼圈泛红,声音都有些哽咽,道:“杨帆,深谢娘娘大恩!”
马皇后这棉衣送的,比朱元璋赏赐多少金银都管用,让杨帆感激得差点落泪。
杨帆取了棉衣,与马皇后一起往宫外走,马皇后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有人侍候,本宫给你派个人过去,到时候跟着你去北平,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杨帆本想拒绝,但在马皇后的劝说下盛情难却,也就答应了。
二人乘坐马车回到了杨帆的宅邸,杨帆才借着灯火,看清了那女子的样子。
柳叶弯眉身材丰腴,年岁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低眉顺眼的很是安静。
“叫什么名字?”
杨帆问了一声,却听女子道:“回大人的话,婢女叫红花。”
红花?
杨帆微微一怔,说道:“红花太瘦弱,和你也不符,不如以后叫……叫红薯!”
女子秀眉微蹙,可还是顺从地应了一声,“谢大人赐名。”
杨帆舒展了一下身子,道:“今儿个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先睡觉。”
红薯的脸颊一红,缓缓地坐到了床榻边,开始解衣服。
“哎?你等会!”
杨帆一把按住红薯的纤纤玉手,道:“你脱衣服作甚?”
红薯眼波流转,说道:“娘娘让我跟着大人,我以后就是大人您的人了,自然要侍寝的。”
杨帆哑然失笑,合着马皇后是见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送了一个又能暖被窝,又能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通房丫鬟?
“红薯,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觉,我也不需要侍寝,以后你就住在隔壁的厢房就成。”
红薯闻言不仅没有欣喜,反而眼眶一红,嘤嘤哭了起来:“大人是嫌弃红薯奴婢出身么?”
杨帆至今也很难适应古人的一些想法与行为习惯。
就像马皇后将红薯送给了杨帆,一来,马皇后对杨帆知根知底,知道杨帆不会苛待红薯。
红薯离开了宫中跟着杨帆,以后也算有个依靠,对红薯来说是个好出路,杨帆却适应不了。
“红薯,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不过我今天真的太累了,侍寝的事情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好不容易哄着红薯离开,杨帆疲惫地往床榻上一躺,嘀咕道:“娘娘哪是给我送侍女来了?纯粹是给我找麻烦来了!哎!”
就这样,杨帆的生活依旧,除了身边多了一个总想着侍寝的侍女外,再无变化。
除夕悄然而至,整个应天城都变得热闹喧嚣起来。
在一片烟花爆竹的庆贺中,洪武九年过去,洪武十年正式来了。
除夕之后,应天城依旧忙忙碌碌,因为燕王朱棣与魏国公徐达之女徐妙云的婚礼,也来了。
这桩婚事从朱元璋与徐达定下之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谓水到渠成。
朱棣与徐妙云自幼相识,当朱棣与她订婚之后,二人时常有接触,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差。
后马皇后召徐妙云入宫,徐妙云侍奉马皇后左右,很得马皇后的喜爱。
这桩婚事获得了双方所有长辈的祝福,大婚当日,排场更是大得不得了。
整个应天城张灯结彩,就连普通的百姓家都刮起了红绸,还有大红色的灯笼。
古人成婚时间是在黄昏,就见那满城的大红色,让应天成了一片火红色的海洋。
杨帆作为臣子自然也有机会去参加燕王大婚的宴席,不过除了毛骧之外,没人和杨帆攀谈。
两人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游离于百官之外。
杨帆端着酒杯来往扫视,道:“那不是宋濂宋老大人么?怎么他也来了?”
毛骧压低声音,笑道:“何止来参加婚宴?宋濂老大人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哦?
杨帆心中一动,道:“毛大哥,我可没听说宋家有什么好事,你莫非知道些内情?”
毛骧微微眯起眼睛,道:“杨老弟,宋濂老大人的次子宋璲,马上要被征辟为中书舍人,孙子宋慎也要入内廷为官,你说是不是人逢喜事?”
杨帆微微颔首,左右看了看道:“怎么不见诚意伯?他的病还没好?”
毛骧一声叹息,道:“有的人生病是假的,有的人生病是真的,诚意伯这次,多半是真的。”
杨帆对刘伯温的观感不错,印象里刘伯温回到应天后,一直深居简出,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根据记忆,刘伯温应该在洪武八年就去世了的,史书上记载,当时刘伯温重病,朱元璋让胡惟庸去探望刘伯温,结果胡惟庸探望完,刘伯温服用了御医给抓的药,越吃越不舒服,好像有石头挤压内脏一样,后刘伯温请求归乡,到了家乡不久,也就病逝了。
关于刘伯温的死因,后世有传说,言胡惟庸带着的御医听从胡惟庸的命令,给刘伯温下了毒。
刘伯温死后,胡惟庸愈加专横跋扈,最后走上了专权独断之路。
杨帆与胡惟庸之间的纠葛太深了,胡惟庸恨不得置杨帆于死地。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杨帆有了一个念头——刘伯温,能不能不死?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停不下来的,毕竟现在已经洪武十年了,既然原本该洪武八年就去世的刘伯温,如今拖到了现在,说不定还能继续拖下去呢!
杨帆想救下刘伯温,不止是出于对刘伯温的滤镜,更因为能让胡惟庸那孙子不爽,杨帆就开心。
燕王朱棣大婚,让应天城热闹了几日,大婚的气氛结束后,应天城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
今日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奉天殿外,中书省右丞相胡惟庸面含微笑,身边簇拥了一群的官员,而今的胡惟庸俨然是朝中文官的主心骨,武将那边则以徐达为尊。
不过徐达为人低调谦和,武官们也知道徐达的脾气秉性,所以也没有人去烦他。
不多时,奉天殿大门打开文武百官入殿,朝拜君王,例行的礼节结束,便开始议事。
朱元璋高声说道:“我大明各处的黄册编写,已经完成了快半年,去年曲阜与晋江县的赋税情况咱也看了,‘摊丁入亩’之法,乃是有利于国家的政策,咱决定在其他行省陆续推开。”
摊丁入亩这事情,从洪武六年的时候由杨帆提出来,而今洪武十年了,才有了两个成功的试验区。
偌大的帝国要推行新政,何其艰难?强如洪武皇帝,也得四年才能落实到这一步。
户部尚书楼覃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认为若要推行新政,以山东曲阜、
福建晋江县为中心,向山东省、福建省推行,而其他的行省也先设立一地推行,待有了经验,有了成手官员后再推行到全省,最为妥当。”
朱元璋微微皱眉,道:“按照你的办法,想全国推开‘摊丁入亩’,少说要三到五年时间,太慢了。”
楼覃苦笑,就听一边的吏部尚书詹同站出来,道:“陛下,臣赞同楼尚书的建议,‘摊丁入亩’之法是好的毋庸置疑,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在一省内选择一地开展此法,等相关的官员有了经验,再推广到全省,事半功倍,这样更加扎实。”
朱元璋背着手,来回踱步:“那詹同你说,到底要多久?给咱一个时间。”
詹同犹豫了片刻,说道:“臣认为,至少五年。”他可不敢打包票,万一朱皇帝让他全权推行此事,到了时间却没有完成,这罪责谁来担负?
朱皇帝哼了一声,道:“好啊,一口气给咱推到五年之后了,胡相,你是中书省之首,你来说!”
胡惟庸本来没准备说话,但是朱元璋问到了他的头上,胡惟庸也不好继续装死。
胡惟庸斟酌了片刻,说道:“陛下,臣认为推行新政重在稳扎稳打,不宜操之过急,所以四年到五年左右,很合理。”
朱元璋瞥了胡惟庸一眼,道:“胡相当年任太常寺卿的时候,咱记得你可是雷厉风行,怎么当了丞相,反而婆婆妈妈的?”
随即,朱元璋清了清喉咙,一挥手道:“中书省左丞相之职不可一直有空,胡惟庸任右相期间,尽职尽责,今日提胡惟庸为中书省左丞相!”
胡惟庸的神情从错愕、惊讶,到狂喜只用了一瞬间,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胡惟庸,谢陛下隆恩浩荡!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胡相请起,咱的话还未说完呢,中书省右丞相,由汪广洋接任,即日起,汪广洋从广东调回京城!”
文武百官的神情极为精彩。
徐达、汤和、李文忠等重臣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陈宁、涂节、丁玉、冯冕等胡惟庸的铁杆拥趸无不是神情振奋,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胡惟庸当独相的时间不短了,可是一直是中书省右丞相,而不是左丞相。
今日,胡惟庸终于登上了权力的巅峰,至于汪广洋?
谁不知道,汪广洋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天好活了?朱元璋让汪广洋担任右丞相,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就算汪广洋能回京,以他那身子骨,也是一吉祥物,中书省还是胡惟庸的天下。
李存义的神情很是微妙,有些妒忌,还有些畏惧,五味杂陈。
朱元璋笑着挥挥手,道:“胡相,这推行‘摊丁入亩’之法的事情,咱就全权交给你去做了,记住,咱要你推行得又快又好,你可不能真的让咱等五年啊,哈哈哈哈。”
胡惟庸缓缓抬起头,眼中竟然含泪,也不知是真感动,还是装的。
“此事请陛下放心,臣定全力推动新政实施,四年,不!三年时间,臣一定让大明各省,彻底推行摊丁入亩,若做不到,臣请陛下治罪!”
胡惟庸这一手变脸,将朱元璋给逗笑了,刚才还说要稳扎稳打最好,支持詹同的意见,现在就说三年能完成了。
朱元璋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咱就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咱看看胡相的成果!”
胡惟庸后面朝会的内容基本没听进去,他连自己怎么走出皇宫的都忘了。
只感觉双脚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那种站在权力巅峰的感觉,胡惟庸无比沉醉。
一路上官员们都来道喜,围绕着胡惟庸。
“恭喜胡相,贺喜胡相!”
“中书省有胡相,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胡相,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下官请您吃酒?”
……
胡惟庸含笑应付着,他的开心从心底里透出来,这一刻,胡惟庸终于大权独揽,体会到了那迷人的滋味。
………………
诚意伯府,正月下旬天气越发的冷,一场小
雪过后,本就身体孱弱的刘伯温染上了风寒。
诚意伯府上下忙着为刘伯温找郎中、抓药,小心侍候着。
曾经意气风发的刘伯温,如今已是面黄肌瘦,缠绵病榻,他这病既有身体上的因素,也有心情郁郁,忧思成疾的缘故。
刘伯温是个理想主义者,早年担任御史中丞兼太史令的时候,铁面无私,一手促成了军卫法。
后刘伯温归乡颐养天年,其实是厌倦了朝中的争斗,不想掺和到里面去。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当年被杨帆前往青田老家,强行带了回来,从此,刘伯温虽极少抛头露面,却成了淮西勋贵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吱呀——
房门打开,刘琏端着一碗汤药进屋,刘伯温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睛。
“父亲,该喝药了。”刘琏走到床榻边,轻声喊了一句。
刘伯温望着上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喃喃说道:“今日大朝会,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刘琏扶着刘伯温坐起来,给他喂药。
闻言,刘琏犹豫了片刻,道:“倒是没有什么大事,沐英将军率军将要开拔,魏国公也将要往北平去,这年一过完,该走的都走了。”
刘伯温捧着药碗,苦涩的药顺着喉咙流下,让刘伯温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哦对了,陛下还升任胡惟庸为中书省左丞相,召回汪广洋,命汪老大人为右相……”
咔嚓!
刘伯温手里的药碗落地,摔得粉身碎骨,汤药洒了一地,刘琏一惊,“父亲,您怎么了?”
刘伯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对刘琏说道:“你去取笔墨纸砚来,为父有话要交代你。”
刘琏一怔,说道:“父亲,孩儿这就让厨司再熬一碗汤药来,您且等等。”
刘伯温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还喝什么药?快去取笔墨纸砚来!”
刘琏被刘伯温的样子吓到了,自从刘伯温生病之后,已经有多久没这种精神头了?
不多时,刘琏取来了笔墨纸砚,刘伯温轻声说道:“我说一句你记下一句,不要遗漏。”
刘伯温喘了口气,道:“我死后,不要铺张浪费,一切丧事从简……”
“爹?!”刘琏吓得手里的笔差点飞出去,道:“您在说什么呢?什么死后?”
刘伯温睁开眼睛,眼眸里是一片哀伤与无奈道:“儿啊,胡惟庸执掌中书省,从此,大权独揽,汪广洋身体也撑不了多久,未来胡惟庸会让爹活着么?”
刘伯温摇了摇头,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未来,既然死亡不可避免,早交代后事也是好的。
“爹……”
刘琏泪流满面,道:“真的没办法了么?我们就不能离开京城,回到青田老家去?”
刘伯温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他望着老家青田的方向,一声叹息。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爹是回不去了,你听好了,爹死后,你将我送回青田老家安葬,一切从简,你回到老家后,家中的田产也足够你生活,不可专横跋扈,要与人为善,不可仗势欺人……”
刘伯温每一句话都被刘琏完整地记录下来,洋洋洒洒数千字。
交代完后事,刘伯温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他挥挥手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刘琏望着地上碎掉的汤碗与汤药,犹豫了片刻,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刘伯温喃喃道:“时候到了啊,老夫,也该走了。”
………………
诚意伯府一片愁云惨淡,仿佛迎来了末日,而胡惟庸府今日却分外的有活力,遍应天城谁不知道,胡惟庸胡相爷今日高升,成了中书省左丞相?
皇帝之下,文官里面属胡惟庸排第一,那是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胡惟庸府邸的仆从出了门,那都是挺胸抬头,谁见到了都要给三分面子,别提多气派。
今日来胡惟庸府邸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胡惟庸倒也没客气,凡是来送礼的照单全收,并命人将礼物与人名都记下。
一直到了月上柳梢头,送礼的人才偃旗息鼓,害怕打扰了胡相休息。
胡府后宅,胡惟庸正在书房中捧着一卷书,忽然,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相爷,有客来访。”
“礼物留下,人不见。”胡惟庸随口说道,想要拜访他胡惟庸的人多了,但没有一人能见到胡惟庸,哪里来的家伙不识时务,还想夜间拜访?
“相爷,来的是李存义李大人,您也不见么?”
李存义?
胡惟庸放下书卷,想了想,说道:“请他进来。”
胡惟庸一直在与李存义私下接触,还提议将侄女胡氏嫁给李存义的侄子李佑。
不过李存义碍于李善长的反对,一直举棋不定,这事始终没有谈妥当。
胡惟庸刚升为左丞相,李存义就来了,来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不多时,老管家领着李存义来了,李存义身边还跟着一俊朗的年轻人。
李存义上前见礼,道:“恭喜胡相高升,存义携侄儿李佑,拜见胡相!”
俊朗的年轻人正是李存义的侄儿李佑,也算是一表人才。
胡惟庸坐在书案后,笑了笑,道:“李大人不必多礼,这么晚了,你们叔侄来本相的府上,有个贵干啊?”
李存义拉着李佑上前,说道:“胡相荣升左丞相,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小侄说什么都要来丞相府拜访,一睹丞相的风采。”
李佑适时地站出来,陪着笑脸,道:“还请丞相勿怪,小子对丞相大人仰慕已久,实在是情不自禁才来叨扰。”
胡惟庸闻言仰面而笑,道:“李大人,你这侄儿很会说话,现在也看完本相了,你们可以走了。”胡惟庸这话不咸不淡,没有恶意,也没有什么亲热的感情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