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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供认不讳

说到这里,夏时敏由衷赞叹道:“杨大人好气魄,好手段,若杨大人早些年来泉州府,泉州府也不至于沦落成这般模样。”

杨帆仰面而笑,道:“夏先生过誉了,杨某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的事情罢了。”

夏时敏感慨道:“知难行易,多少人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不敢去做,知行合一者能有几人?”说着,夏时敏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份文书来,递给杨帆。

“夏先生,这是?”

“哦,此乃我泉州市舶司近五年来的税收简略摘要,我离开市舶司前抄录的。”

杨帆有些诧异,道:“吾与夏先生非亲非故,夏先生将此物交给我,恐怕不合规矩吧?”

夏时敏微微点头,道:“这些税收的摘要不是什么秘密,何况,我原本是很犹豫要不要给杨大人看这份文书。”

言下之意,杨帆当街开堂审理士绅恶霸,为百姓谋福利,夏时敏才将此物献出。

杨帆低头翻阅了一下,不禁眉头紧锁。

泉州市舶司近五年的税收,平均一年的税收才三万两银子左右,少得可怜。

他嘴里喃喃说道:“泉州府有码头三处,来往的商船应该极多,怎么税收就这么点?每年还越来越少?”

夏时敏苦笑,道:“泉州府的商船当然有很多,不过那些商船名义上都不出海,自然也不会给朝廷交税,每年象征性地交一些罢了。”

杨帆看得触目惊心,这沿海的商船走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夏时敏道:“海运贸易,原本以江南沈家为主,后沈家被抄家,这生意就落到了各地的豪强士绅手中,如今泉州府内共有十余家基本垄断了海运,那庄晋、严刚都有参与。”

杨帆思索了片刻,道:“十余家富户垄断海运,这人遍布泉州府各县,管辖范围已经超出了我晋江县,刘启刘大人能否牵头,与我一起前往拜会福建行省布政使司布政使大人?”

杨帆的能力再大,也就只能管理一个晋江县,毕竟,他现在可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夏时敏露出为难之色,道:“不瞒您说,刘大人得过且过,不愿意惹麻烦,每天就摆弄他的花花草草,你让他出头,根本不可能。”

杨帆微微颔首,说道:“夏先生不必烦心,此事我会禀明陛下,让陛下来定夺。”

朱元璋最恨贪官污吏,上次抄家那么多朱元璋都没手软,对付泉州的这群蛀虫,朱老板更不会手软。

夏时敏闻言喜形于色,道:“有杨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泉州府终于有希望了。”

聊完了正事,杨帆与夏时敏开始闲聊,从泉州府的人文地理,聊到了家中。

杨帆孤身一人起于草莽之间,让夏时敏颇为佩服,至于夏时敏家境并不是太好。

夏时敏的父亲夏希政曾担任湖广行省都事,不过夏希政是在元末担任的官职。

元末战乱频发,夏家也家道中落,夏时敏一家辗转来到了泉州府过活。

夏时敏学问不错,可他不会钻营奉承,一直在泉州市舶司担任一小小的吏目,闲暇时候还要靠着去教谕教书,补贴家用,一家人过得很是清贫。

杨帆点了点头,安慰道:“夏先生有才华,也有一颗为百姓办实事的心,假以时日有机会,一定能走得更远。”

夏时敏端起茶杯,笑道:“当初初入仕途一腔热血,如今都快消磨干净了,我就想着让吾儿元吉好好读书,将来若是能金榜题名,我夏家还有重新辉煌的可能。”

杨帆初时还未反应过来,道:“夏先生学识广博,子嗣一定是聪明的……等等!夏先生说你家儿子叫什么?”

杨帆的反应很大,吓了夏时敏一跳。

“吾儿名叫夏元吉,今年才八岁,杨大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不妥!

杨帆的心中涌起一股狂喜,离开了应天这么久,他终于又遇见了一个未来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夏元吉可是未来朱棣的辅臣,被明仁宗朱高炽评价为:夏某,朕之股肱,四夷所仰。

杨帆很快平复了情绪,面含笑

意道:“夏元吉!好名字,吾速来爱财,与夏先生也是一见如故,这样我私人拿些银两,赠予夏先生。”

夏时敏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我与杨大人初次相见,怎么能收杨大人的银子?”

杨帆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赠予夏先生银两,是为你家孩子读书所赠,且不过几十两银子不算什么大事,夏先生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推辞。”

三十两银子,对于夏时敏来说可不少了。

最终,夏时敏还是收下了杨帆的银两,接受了杨帆的好意。

他当然不会想到,杨帆赠送银两,是为了拉拢他那未来前途无量的好儿子——夏元吉。

这就叫,父凭子贵。

翌日,晋江县大牢。

严刚、庄晋被分别关押在大牢的最深处,这一夜,二人几乎就没有合上眼睛。

严刚哭丧着脸,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庄兄,你我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了!”

庄晋比严刚要冷静得多道:“杨帆罗列的那些罪名,不至于要你我的性命,只要你我守住底线,不胡乱攀咬,你我身后的大人,会为你我开脱,留下你我的性命的。”

庄晋瞥了严刚一眼,道:“严兄,管好你的嘴,千万别被杨帆给撬开了,否则,你我的家眷都没有好果子吃。”

严刚往牢门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我也想管住我的嘴,可是庄兄,杨帆可是锦衣卫出身,我听人说进了锦衣卫的牢房,不扒一层皮就别想出去,我怕遭不住……”

忽然,监牢的走廊里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严刚立刻住嘴,畏惧往后面缩了缩,片刻之后,杨帆领着一群人来了,他笑吟吟地说道:“严员外,放心吧,扒皮那种刑罚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否则你们还没机会体会呢。”

庄晋握了握拳头,说道:“杨大人,我们两家是犯了些错,不过那都是手下的人瞒着我们做的,我二人不知晓,清清白白,你就这么羁押我们,算什么道理?你不怕知府大人怪罪么?”

一旁有人搬来椅子,杨帆落座,笑着说道:“刘东、张鲁是吧?你们两个早就准备好的替罪羊,他们两个嘴巴很硬,愣是认下了所有的罪责。”

严刚闻言嘴角止不住上扬,道:“杨大人,既然误会都解开了,赶快将我们放了,我们请大人去吃酒席,泉州府最好的酒楼,我们两个请客!”

杨帆瞥了严刚一眼,道:“严员外别着急,衙役们在你府中搜查,于你书房的一个暗格里面,搜出了一个账本,那账本上记载的东西很有趣。”

严刚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庄晋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账本上记载了三年来,严员外家中的货船,运送私盐的记录,对了,还有海运走私的部分记载,里面涉及的人可不少,庄员外,里面也有你的名字。”

杨帆望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庄晋,道:“这些账本与文书里,还提到了一个负责联络的中间人,那人名叫沈崇,本光想知道那个叫沈崇的人,现如今在何处?”

庄晋死死地盯着严刚,恨不得活剐了对方,留着这样一个账本与往来文书,严刚要连累多少人?

严刚已经吓傻了,一言不发,杨帆见状一挥手道:“来,帮严员外恢复恢复记忆,等严员外想起来了,再帮庄员外回忆回忆。”

严刚猛地抬起头,喊道:“杨大人,我冤枉!肯定是有小人栽赃陷害,将那账本文书藏到了我家里,我真的冤枉啊!”

王图都快气笑了,按住严刚将其捆起来。

“老实点!将纸张拿来!”

王图对严刚动用水刑,这招数对付养尊处优的严刚,基本是杀鸡用牛刀。

才两轮下来,严刚就撑不住了。

“杨大人饶命!我招!我招!”

杨帆笑呵呵地问道:“说吧,沈崇的身份,他在贩运私盐,海运走私里面具体的作用,一五一十说清楚。”

严刚不敢看庄晋要杀人的眼神,低着头,道:“沈崇是一个掮客,神通广大,有路子搞私盐,还有路子开辟海运的航线,我们这些

泉州府的商人都走他提供的海运航线。”

杨帆沉吟片刻,道:“沈崇平时在哪里落脚?与何人相识?他背后的人是谁,你知道么?”

一个普通掮客哪那么神通广大?杨帆估计,沈崇就是一个白手套罢了,真正站在沈崇身后的人,一定是泉州府内地位不低,举足轻重的人物。

“沈崇行踪不定,不过我知道他有几处落脚点,我可以为大人您写下来……”严刚犹豫片刻,鼓足勇气说道:“大人,小人若都写下来,大人能饶了小人一命么?”

杨帆神情平淡,道:“贩运私盐、海运走私,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配合本官查案,你家族或许能幸免,在陛下那边,本官会为你求情的。”

严刚闻言咬了咬牙,道:“好!小人这就将那些地方写下来!”

严刚开口了,庄晋自然也不会死硬不开口,将所知道的细节一一交代。

这审讯,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离开了大牢杨帆并未有多余的动作,而是返回府衙继续翻阅从两家搜查来的文书。

接下来两日,杨帆再未前往大牢中,一切好像渐渐开始平息。

晋江县,某处院落中。

何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堂堂泉州府同知,却被杨帆给落了面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呢。

“何大人,您消消气,何必与杨帆那莽夫置气?”沈诺小心翼翼地端来茶水,笑呵呵地说道。

何奎冷哼一声,道:“本官自打来了泉州府,谁敢与我那么说话?杨帆,这笔账早晚要算!”

沈诺嘿嘿的笑了,道:“何大人,我刚收到消息,杨帆提审严刚、庄晋很不顺利,听说前两天他离开大牢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这两天也派了亲信去大牢,都没什么进展。”

何奎的脸色稍稍好看了点道:“严刚、庄晋都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都知道,不过得抓紧时间,将他们从牢狱里搞出来,以防夜长梦多。”

沈诺有些为难,说道:“何大人,杨帆是个死硬的家伙,让他放人这可能么?何况真放了人,晋江县的百姓要民怨沸腾。”

何奎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道:“谁说要让他放人了?杨帆抓的这案子人数多,牵连广,应移交给提刑按察使司,我估计再有两日,提刑按察使司的文书就该来了,到时候杨帆将庄晋、严刚二人移交给那边,事情就好办了。”

沈诺眼睛一亮,拱手奉承道:“原来何大人早有打算,下官佩服!”他更佩服的是何奎的人脉,连福建行省提刑按察使司都能帮忙,当真是手眼通天。

何奎冷笑道:“这杨帆还以为自己是在应天?在泉州府想要与我斗,你还差得远!”

二人正谈话之间,忽然有仆从敲响了院门,喊道:“老爷,出大事了老爷!”

何奎打开院门,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仆从慌张地说道:“刚才府衙大牢那边传来消息,大牢里面起火,大火蔓延开,将庄晋、严刚两位员外,都给……都给烧死了!”

什么?!

沈诺微微一怔,继而狂喜,“天助何大人!恭喜何大人!庄晋、严刚两个家伙死了!哈哈哈哈!”

何奎有些发蒙,琢磨大牢起火是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人为,应该是谁做的?明明提刑按察使司那边已经通了气,为何要杀人灭口?

何奎叫上沈诺就往大牢那边走,还没等到地方,就见一阵浓烟滚滚,不时有人往那边跑,前去看热闹。

“大牢起火了?真新鲜。”

“怎么回事?”

“听说是看守的护卫喝酒赌钱,不小心引发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