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前方杀敌就好，后方考虑就多了
“陛下射的好厉害。”
李宗城眼睛亮亮的，回忆道：“儿子记得是在看完动物后，我们在太液池边玩，陛下叫人取来了弓箭，连射十箭，全部中靶！”
“这么冷的天，陛下为何要射箭？”
“当时成国公家的问了，陛下说射箭是他的武课，哪怕冬天也不能停。北方边关的将士同样在经历寒冬，胡虏来袭的时候，如果拉不开弓，射不得箭，就无法保家卫国。”
李言恭恍然，随即心中对朱翊钧暗暗生出几分佩服。
冬季拉弓射箭，可不是能随便做戏的。
此时的弓大多由筋角构成，在冬天寒冷的时候，拉力变大，很难拉动。一个不好，甚至会把自己伤到。
就算在射箭之前，将弓放在温暖的地方保持温度。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也保持不了多久。能够连射十箭，足以证明小皇帝在弓道上的努力了。
“可见陛下有心军武。”
李言恭看了一眼儿子，心里叹息，可惜儿子不是这块料。
他的父亲临淮侯李庭竹虽然掌印南京中军都督府，可实际上身体不好，李家的未来，都在他这个嫡长子的身上了。
李宗城也是他的嫡长子，不为他考虑，还能想谁呢？
思考许久，李言恭终于说道：“陛下说话做事，不会无的放矢。
他当着你们的面习练弓箭，就是在通过你们传达消息。为父曾听说过，陛下不满俺答和议，对蓟州军演大加赞赏，以后说不定会有大战。我们李家，当年就是因为靖难落魄，好不容易复爵，不能再领兵打仗了。
好在前线的士兵只需要作战杀敌，而后方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粮草衣帽军械、后勤转运保管，这些位置好，轻松不累，还有油水，就是容易出事，城儿你做不来这种事。
为父给你想了条路，陛下有心战事，自然是要对外。兵法有用间这一条，你就在这方面下功夫吧。”
“用间？”
李宗城听的依旧稀里糊涂，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太难的你不用了解，就用最简单的，将敌人的地理风貌、兵马人数、有无内斗，粮秣是否充足之类的消息，收集整理呈交给陛下。
你还小，这些慢慢学，以后就懂了。陛下既然说了海外，自然有倭国，弗朗机等国。为父过了年就做，带你慢慢熟悉，我们李家先一步做起来，以后或许就是家族兴衰的关键了。”
李言恭在纸上随便写了一个书名，还带上了如今逐渐推广开的书名号：《日本考》
“儿子明白了。”
其实李宗城没完全明白。
……
“陛下说，东北的女直人，用鹿和狗拉雪橇？”
听完两个儿子的供述，杨敬做出判断：
“我们杨家复爵的机会就在这里，不是蒙古，就是女直人。
李家开国的曹国公是强，可是后代子孙……”杨敬冷笑一声，“靖难时李景隆，别说先祖杨洪公了，就连我都敢和他比划比划。成祖爷把李景隆的爵位削了，没想到世庙爷又赐了一个临淮侯。
他们能够复爵，我们杨家一样可以！
而且我们还要盖一座新的家庙，比彰武伯家的大十倍！”
彰武伯杨信本来是昌平侯杨洪的侄子，双方本是一家，在授爵后才分成两支。时间逐渐久远，感情变得淡漠，没有了来往。
直到杨敬的两个儿子成功入选，彰武伯才邀请他们在冬至时一起祭拜共同的先祖。
可是在彰武伯的家庙，杨敬根本找不到先祖杨洪的位置，更远的先祖，对他已经没有了意义。去过一次后，杨敬就不想再去第二次。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复爵。如果不是祖上曾有过爵位，这一次的选召，他们杨家都没有资格参加。
勋贵中的贵，指的就是爵位。
哪怕如今杨敬家族衰败，丢失了许多特权待遇，可是凭借祖上余荫，还是成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而戚继光这些世袭武官，属于武勋，没有正式封爵。比起勋贵，终究低了一层，双方就
是两个世界。
再往下的底层士兵，有时候活的甚至不如牛马牲畜。
“我们杨家想要复爵，只能用堂堂正正的武功。当年土木堡惊变，先祖杨洪公镇守宣府，也先想用英庙诈开城门，被先祖拒绝。之后英庙就恶了我们杨家，找借口定罪夺爵。
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当今陛下应该不会在意。”
杨敬翻箱倒柜，终于从家里翻找出了一张老弓，弓身多处开裂，弓弦更是找不到踪迹。
他这个龙虎卫带俸指挥，没有实权，早已多年不曾拉弓。好在曾经的技艺没有忘记，他慢慢回忆，给两个儿子讲课。
“陛下都能在冬天练弓，你们一样也能，还得练的更勤、更狠。明天爹爹就去买两把短弓，让你们先练着。”
……
小皇帝招待同龄勋贵子弟的情况，很快传遍京内的勋贵圈子。定国公徐文璧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孙子徐希皋下棋。
被爷爷约束在家，徐希皋不高兴，一推棋盘不玩了。
“爷爷，为什么要说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入选进宫？他们能够看到好多动物，听上去好有趣啊，我也想和陛下一起玩雪，吃点心。”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徐文璧慢悠悠的念了首诗，“皋儿，我们徐家一门俩国公，分住南北与国同休，已经是富贵至极，不能也不该奢求太多。
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那些日子过的不舒坦的，才想借着这个机会，努力向前爬，我们不需要。成国公、英国公家的孩子都不是嫡长，算是给孩子挣个前程。
你和他们可不一样，只要平平安安长大，等爷爷老了，这国公的位置就是你的。”
徐文璧知道，孙儿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感激自己，能够安稳躺平，才是最幸福的。
徐文璧的长子病亡，他最看重这个长孙，平日带在左右，保护教导。
他可不希望云南沐家的争爵丑事，在自家重演！
黔国公沐朝辅亡故后，只留下两个不到四岁的幼子，弟弟沐朝弼趁机暂掌大权。
因为沐朝弼不愿交权，与寡嫂幼侄关系紧张，在大儿沐融夭折后，请求让次子沐巩暂住北京。结果还没动身，同样暴病夭折。
沐朝弼趁机袭爵，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他不顾人伦，毒害了自己的侄子。
永乐至少还有削藩被迫起兵的借口，沐朝弼则是一点伪装都不做。
袭爵后，沐朝弼骄纵嚣张，甚至有奸污嫂嫂陈氏，夺兄田宅，藏匿罪人蒋旭，用调兵火符遣人到京师刺探朝廷情况等多项重罪。
隆庆即位后，重拳出击，罢免沐朝弼的爵位。
可沐朝弼以为是儿子从中作梗，不让他掌权，计划将儿子也杀死。
计划败露，人神共愤。
在云南巡抚上奏弹劾后，将他抓到诏狱，还没有确定最后的判罚。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寡嫂陈氏，竟然为他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