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着”的死者

老天爷似乎是凶手的帮凶,不然也不会用一场雨让取证变得难上加难,林历在闫辰走后,重点搜查了闫辰发现端倪的区域。

屋后的角落里长满青苔,似乎是空调外机常年滴水,又照不到太阳,所以形成了这般阴湿的环境。林历皱着眉往墙壁上的排水管道里看去,手电筒的强光在此刻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用,管道内被蚂蚁彻底侵占,密密麻麻蠕动的蚁群,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林历戴着手套轻轻侵扰着管道内的蚁群,还好,有收获。

“老闫,你那会儿说的是无名指,小指和左脚是吧,我找到了无名指和左脚,但是外观已经被破坏了,现在基本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小指。”

林历第一时间通知了闫辰,除了被罗言衷已经带走的那部分证据外,房间内依旧能找到不少可疑的痕迹,虽然不能通过这些证据来确认邓志远和余晓曼的嫌疑,但是也能间接证明,他们还是有极大可能与案件有关。

“看来这个缺失的小指,可能成为关键证据,尸块是在哪里找到的?”闫辰问。

“就你说的那个墙角的排水管道里,而且发现血迹的墙壁四周有大面积微弱的鲁米诺反应,应该是被仔细处理过,不排除这里曾经有大量血迹,所以这附近就算不是第一现场,也肯定在这里处理过尸体,问题来了,他们敢在外面处理,又是怎么不被巡视系统发现的。”

林历快步回到车里,雨又下大了,刮着风,雨衣都快扛不住了。

“等回来去查巡视系统的底片,肯定会有端倪的,只是系统没有筛别出来,别太依赖人工智能了,还是没人好用。”

“你说的对,机器再怎么好用,也还是比不上人。”

闫辰挂了电话,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仪器,第二遍的结果依旧显示死者的生物信息与邓志远吻合,闫辰猜可能是仪器坏了,干脆换了一台仪器,开始第三遍检测。

死者如果真的是邓志远,那么审讯室里坐着的是谁。

罗言衷没有继续追问余晓曼,而是转移阵地到了邓志远那里,彭意没有跟着他去,留在了余晓曼这边,安静地看着余晓曼,轻轻吐出去一句话:“你来时明明很冷静的,为什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紧张。是因为,问题和那个人教你的不一样吗?他明明和你说的是,警察只会提问关于案发时间前后你在做的事,却没和你说,警察还会问你夫妻关系。你在遮掩什么呢,余女士?”

“警官,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人,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晓曼对上彭意的眼睛,她的眼神并不慌张,语气也和刚刚罗言衷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你左手上的伤,切口看起来很新鲜,房间的墙壁上有你的血迹,早些时候发生过争吵吗?甚至动手了,还是说你也参与杀人了。”

彭意托着下巴,右手随意转着笔,她承认她就是在瞎问,可是眼前的证据,总是想要让她往这上面猜,反正罗言衷又不在,她瞎问也不会丢人。

“警官这是我早上起来处理猪肉的时候,不小心切伤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

彭意的眼神冷了冷,放下笔,端正地坐好,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事情发生得突然,你也没准备吧?尽管心理建设了这么久,可是也没想过在案件刚结束没多久,警察就找上了门,这件事和邓志远有关系吗?听说他的反应毫无破绽,为什么在你这里却漏洞百出呢?”

“言衷...”闫辰推开门的时候正好打断了彭意质问的紧张气氛。

“闫哥,老罗在隔壁呢,什么情况这么急?”彭意也被吓得一激灵,赶紧起身跟着闫辰去了门外。

“死者确实是邓志远,三遍全是同一结果,虽然脸部皮肤被完全破坏,眼睛鼻子也基本全毁看不出相貌,但是我刚比对了邓志远的照片和死者的五官分布位置,还有身高体型,确实相同,他就是邓志远...”

闫辰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能是想不通眼前的状况,人也跟着陷入崩溃。

“那..审讯室里坐着的是谁?”彭意瞪大眼睛,一时间大脑宕机,愣愣地敲了敲另一间审讯室的门。

“你们俩干嘛?”罗言衷一打开门,就看见彭意和闫辰两个人,同时张着嘴看向邓志远,也就两秒的时间,罗言衷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关上门。

“真的是邓志远?死者...”

闫辰没说话,机械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罗言衷也张开了嘴。

刚刚他把问余晓曼的所有问题,都重新对着邓志远重复了一遍,答案大差不差,可是邓志远的表现就比余晓曼沉稳得多,完全没有撒谎的迹象,他都在心里暗暗确定,会不会邓志远是主谋,余晓曼是帮凶,整体方向都出现了。

可是,最离奇的意外却找上了门。

“不可能出错,所以现在我需要带审讯室里的邓志远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事情没这么简单。”

闫辰面色严肃,手里紧紧捏着检验结果,直到纸张彻底变皱,皱到破裂。

“邓志远消失的那一个小时,看来真的有问题,林历他们往局里折返了,一会儿要去查巡视系统的底片,要不然你们也去吧,我觉得巡视系统可能出问题了。”

“如果巡视系统有问题,要立马上报给安局,这可是大事情。”罗言衷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脑袋里不完整的证据链被彻底打破,一切需要重新组合,事情绝对和他想得不一样,他敢笃定。

“先去看看吧,现在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闫辰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示意谭鑫带着邓志远出来,事不宜迟,他需要立马带着邓志远去医院做精密的检查,来证明,他不是“邓志远”。

可能是下雨阴天的缘故,今天的白天似乎特别的短,才刚过五点的时间,天却已经暗了下来。

巡视系统正式上线以来,省厅、市局和市交管局联合成立了巡视管制小组,与彭远之的之意公司技术组共同在城东的新开发区设置了临时单位——巡管局。之意的技术组只负责巡视系统试运营期间的技术维护,其他一切使用权限都在管制小组的手里,所以省厅对这个项目的安全性与保密性还是比较放心的。

今年是试运营的第二年,原先的计划就是三年期间如果运行完善,没有大的纰漏,就会进行大面积推广,用来维护社会秩序。

虽然说巡视系统的出现,一定程度上侵占了普通民众的生活隐私,但是由于技术的发展,高科技犯罪屡见不鲜,只靠常规的破案手段,效率太低,再三考虑过后,本着维护广大民众的权益,才决定开发巡视系统。

所以巡视系统上线以来,虽然大家生活上多了一些不便,但是犯罪率大大下降,反对的声音远小于支持的声音,试运行也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从市局到巡管局的距离不近,罗言衷和彭意两个人到的时候,林历已经对巡管局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调取系统的视频存档。按照现场的勘探结果,屋后墙角处绝对与案件有关系,否则不会有大面积微弱的鲁米诺反应,如果不是闫辰发现了血迹,暴雨的天气,他们也不会在户外进行测验,天气状况决定了实操难度。

所以在和罗言衷聊过之后,他们一致觉得凌晨作案期间巡视系统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监控分析出了偏差,才没有及时报警,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束缚就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地钻漏子,来掩盖自己在黑暗里的肆意妄为。

“要等一会儿,他们这个拿原件还要层层报备,原始模式。”林历看见罗言衷从远处走过来,冲他抬了一下头,他才觉得救兵来了,短暂地卸下力气,无奈地吐槽着。

“现在还有一根手指没找到是吧。”罗言衷靠在墙上,有一嘴没一嘴地问着。

“对,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了,没看到。”

“那只脚和另一根手指在哪里找到的?”

“老闫说的那个墙角的管道里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就听了个大体,具体什么情况。”罗言衷抬头看着林历,他也是想尽可能地找找纰漏,尸体身份的出现,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还在消化。

林历也坐了下来,上半身贴在椅背上,尽量没有遗漏细节地回想着:“发现尸块前,管道内部被蚂蚁群几乎完整覆盖,所以我伸手进去掏的时候,才找到的这两块尸块。泔水桶距离管道口的位置大约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很近,如果泔水桶的容量不足,再粗略装下尸块...致使尸块掉落出来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作案环境可见度很低,那么嫌疑人有可能发现不了掉落的尸块,再由成群的蚂蚁抬进管道...蚂蚁能抬动人类的脚吗?”

“只要蚂蚁的数量足够多,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嫌疑人在整理尸块的过程中,掉落了两根手指和左脚,被蚂蚁搬进管道。”罗言衷转了转脖子,盘算着这个猜测的可行性。

“手指的位置到得比较远,大约半个手臂的距离,因为不断有淅淅沥沥的水流,他们到不了很远的位置。”林历说。

“雨水冲刷...连接屋顶的排水管道?”

“对啊,不然为什么会在后墙。”

“那怎么还会有蚂蚁,今天这么大的雨,一冲不全都出来了。”罗言衷这才是真的疑惑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屋子里的排水管道,因为里面水很少,还都是蚂蚁。后来在屋顶搜证的兄弟说,是屋顶的排雨管道,但嵌在墙壁内,从外观不能一下分辨。所以我们就好奇,为什么雨水不往这边走,后来发现里面被堵死了,目前推测是木头,尺寸刚好的木头,水压着它往下走,但是因为尺寸的原因,移动特别缓慢,只能轻微漏水,要等不下雨了,才能具体勘察得出结论,目前猜测是木头。”

林历闭上眼,回想着搜证时的全部画面。

“嫌疑人这还是算准了今天下雨?为什么要放木头...那尸块进入管道也不是偶然才对...”

罗言衷觉得线索没办法串联,一定有什么东西遗漏了,遗漏的到底是什么?

“木头吗...隔壁店铺在装修,原木风的市场餐厅,今天应该是天气原因,没有施工,所以店门是紧锁的..如果是适合排水管道大小的木头,有可能和那家店有点关系,因为圆木柱在店里有很多。”彭意在旁边默默吐出来一句话。

“彭姐,你怎么知道的?”罗言衷扭过头盯着彭意。

“刚到的时候,我不是去吐了吗...那家店在垃圾桶的斜对面,当时场面也很乱,我就是顺便在吐得时候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你真是个能人啊,彭姐。”

“噗,实在客气了,小罗。”

彭意无语地笑了一下,被罗言衷夸的感觉真怪,感觉他夸人都带着嘲讽的音调。

“既然蚂蚁搬了尸体,那屋里床下柜子下都仔细搜了吗?我当时和彭意只是简单取证,如果是手指,真有可能被蚂蚁搬进屋内。”罗言衷说。

“搜过了,没找到,能取证的地方都已经搜遍了。而且按理说屋内的墙壁也通不到排雨管道吧,蚂蚁怎么搬进去?”

林历摇了摇头,整个肉铺真的都要被翻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那一根消失的手指,他们有意向召回除蚁公司的人来协助清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这地下有个蚁窝什么的,还是人家专业人士能找到。

“等咱们的兄弟最后检查一遍,明天会让除蚁公司来协助清理一下,一晚上倒不至于骨头也会直接消失吧...”

“那应该不至于,蚂蚁也不吃骨头吧?”

话题扯远了,罗言衷睁眼正好看见一个老熟人朝他们走过来,便起身站了起来。

“林队,罗队也来啦。走过程序了,我带你们去1012,案件侦破期间你们需要查看所有的视频原件,都可以直接让我们的工作人员送到1012里,出于保密原因,视频原件不得带出巡管局,这也是保护其他民众的隐私安全。所以辛苦你们,多跑几趟了。”

郑业新在被外派到巡管局之前,是市局档案科的,所以自然和大家都熟,也因此林历来时说明了事态紧急,他就亲自去跑了所有程序,尽快帮他们调取原件。看到罗言衷也来了,也就顺口打了声招呼。

“查看人员呢?”罗言衷问。

“原则上不超过四个人,你们现在是三个,可以再找一个过来登记。走,我们去1012吧。”郑业新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