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仇恨之火
双方又在格拉纳达打了几场，依然不分胜负，神圣罗马帝国的新式军队无比骁勇，精锐，而奥斯曼的圣战炮灰人数更多，昔日那种一个指挥官，带领精锐骑兵，奔袭百里破杀截营的戏码已经不可能在出现了，面对艾纳瑞昂大方阵，没有步兵与火炮的配合，纯骑兵连攻击他们的资格都没有，而两支艾纳瑞昂大方阵撞在一起，就是漫长且残酷的绞肉，双方只能用人命与时间，慢慢堆砌出血淋淋的胜利。
而神圣罗马帝国最先无法支撑，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和一个贫困潦倒的老农，拿着火绳枪的破坏力是一样的。奥斯曼点燃了宗教热潮，有着源源不断的后背兵源敢跟他们消耗，而神圣罗马帝国，只有一支远征军。
没办法，马克西米利安放弃了大量刚刚打下的土地。带着伤亡略大的神罗新军退回了葡萄牙，命令葡萄牙诸贵族为自己运输更多的后备兵源，同时尝试学习奥斯曼，反过来点燃整个伊比利亚的基督徒圣战热潮，以圣战对抗圣战，阿劳德丁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收复了格拉纳达全境，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这位哈里发之子长舒了一口气，跟神圣罗马帝国重启谈判，打算和平的解决伊比利亚问题，我们只是来保护穆斯林兄弟的，没有任何侵略之心，除了格拉纳达的土地问题，我们什么都可以谈，哪怕是给你赔款呢？送技术和科技人员呢？
但是，他愿意和谈，他手下的圣战士兵，却不愿意，当听说自家统帅要和谈，整个军队都炸了。
“奥斯曼人！你们什么意思？当初说的好好的，要发动圣战，驱逐那些基督徒，一个不留！现在呢？？？我的故乡在科尔多瓦，全部财产，土地，都在故乡沦陷后被基督徒无情夺走，两个儿子全都阵亡，女儿更是被那些异教徒活捉，当着我的面羞辱致死！我跟随你们战斗到今天，只是为了多杀几个基督徒，为我的子女报仇雪恨，现在你说要和谈？我不同意！！！”
一个年迈的吉斯洋基人气的双手颤抖，拿着奥斯曼发的火绳枪在门口示威，就差开枪了。
“那些背信弃义的基督徒夺走了我的土地、财产、把我和我的家人跟狗一样关在笼子里关了十年！现在又要对格拉纳达的同胞施展同样的恶行，他们这是自寻死路！我要打回我的领地！拯救我的血亲与仆人！”
一个昔日的伊比利亚小贵族，怒吼着举起了祖传的银色利刃，大量追随他的人同样咆哮出声，其势直冲云霄。
“你没看到格拉纳达占领区的惨状吗？基督徒毫无理由的没收所有穆斯林的财产，将所有非天主教徒驱逐出境！数十万同胞流离失所，被迫南迁，很多人活活饿死、累死在了迁徙的路上，每有一个人倒下，其他饥肠辘辘的灾民就会一拥而上，将自己的同胞吃的渣滓都不剩，他们的亲人甚至留着血泪，啃食着自己至亲的骨血，只为了能活下去。
而这样的惨状，在这上百年内不断发生！大量同胞从伊比利亚半岛的最北部，被一路驱逐到了北非！你知道有多少人因基督徒而死吗？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和基督徒无法共存，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大量穆斯林难民眼含热泪，控诉着基督的暴行。
“没错！我们要把基督徒从我们的故乡驱逐出去，一个不留！在伊比利亚半岛最后一个基督徒咽气之前，这场圣战永不结束！安拉！胡阿克巴！！！”
“哈里发不是承诺过，会保护每一个穆斯林的利益与财产吗？！难道你们奥斯曼人从一开始就在说谎？难道你们这些突厥人，觉得我们这些阿拉伯人的利益根本无所谓？我们尊赛利姆为新的哈里发，但他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子民吗？他凭什么自称真主投射在大地上的阴影？安拉从不抛弃他的子民！！！”
上万饱受基督凌虐的穆斯林们愤怒的冲击着阿劳德丁的总督府，洛迦做的太成功了，他依靠宗教仇恨，点燃了所有穆斯林心中的怒火，为奥斯曼拉扯出了源源不断的士兵，而现在，洛迦面对难民大军燎原的怒火，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我点燃了这团火，却无法控制，更无法熄灭。
伊比利亚半岛上，基督与伊斯兰的仇恨，远远比奥斯曼人想象的要严重，在奥斯曼国内，穆斯林和基督徒相安无事，双方只是觉得对方很没品味而已，居然信仰其他的神。
而这边，双方的手掌与身躯都被鲜血淹没，这些吉斯洋基人的先祖占领伊比利亚时，屠城的事情也没少做，大量基督徒同样流亡北迁，成千上万的饿死，累死在了迁徙的路上，这种事情持续了上百年。
如今，基督徒只是把这件事反过来做了一遍而已，穆斯林也觉得委屈，屠杀你的是我曾曾曾祖父那一辈的事情了，我根本不知道，而且这几百年伊比利亚的统治者一直实行宗教宽容政策，我们对基督徒极其友善，现在你们反过来要屠杀我们？！而且一屠杀也是几百年？
双方的罪行与仇恨，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已经交织，纠缠到无法化解的程度。
阿劳德丁头疼欲裂，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格兰纳达，现在完成任务了，却无法结束这场远征。
被自己煽动，武装起来的数万人，大有你不干的话，我们就推翻你，换一个领导人，继续发动圣战的架势，奥斯曼的哈里发我们也不认了，一个与刽子手，屠杀犯媾和的哈里发，不配成为伊斯兰世界的皇帝。
不过，这些吉斯洋基人，暂时也不敢真的跟阿劳德丁翻脸，他们空有庞大的人数，与满腔的怒火，但是缺乏资金，缺乏装备，更缺乏这些优秀的奥斯曼军官，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之时，格拉纳达的苏丹，求见哈里发之子。
阿劳德丁挥挥手，让手下把那人带进来，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吉斯洋基人，敬畏的仰望着阿劳德丁：这座足足有四米高，浑身都是脂肪包裹着肌肉的巨型肉山。
“尊敬的哈里发之子，我有些好奇，您为什么不愿意继续打这场圣战？能说一下您的难处吗？也许我能帮忙？”
苏丹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可得罪不起阿劳德丁，搞不好赛利姆百年之后，自己眼前的这尊食人魔，就成了新的哈里发。
“我就实话实说吧，父亲不想现在跟神圣罗马帝国彻底闹翻，就算闹翻，也不能是在伊比利亚开战，我这次能躲过威尼斯海军，把两千耶尼切里运输都伊比利亚，凭借的就是偷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威尼斯海军已经把巡逻力度提高到了最大，每五艘帆船从奥斯曼启航，水手们会在往返路途上吃掉一船物资，威尼斯又会劫掠，打烂三船物资，最后只剩下一船物资能抵达伊比利亚，甚至更糟。”
阿劳德丁明确表示，奥斯曼没有隔着一整个地中海，加入战斗的能力，能把圣战打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原来如此，我能理解您的难处。”
那苏丹点点头，他当然也是主战派，自己处于所有伊斯兰国家抗击基督徒的第一线，好不容易拉到奥斯曼的赞助，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回去？
“不过，您煽动了整个北非与伊比利亚的穆斯林参加圣战，人数以十万计，我也颇有家资，可以去北意大利，去罗马购买军备，两千耶尼切里与阿巴顿军团长都是杰出的人才，如果把他们当做教官，打散教这些圣战人如何战斗，可以在半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内，迅速教导出一支大军。
而您看我们的敌人，葡萄牙离神罗本土太远了，他们的主力在攻占北意大利，两面作战，能提供的支援同样有限，葡萄牙王位刚刚被哈布斯堡篡夺，整个王国都浮躁不安，卡斯蒂利亚，阿拉贡王国的力量，跟神罗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就算没有奥斯曼的援助，我们占据着地利，人和，未尝没有战胜敌人的机会。”
阿劳德丁计算了一下，以现在洛迦搞出来的宗教狂热来看，确实是有一点可能，但是，我凭什么搭上性命，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这对奥斯曼有什么好处吗？打下来的土地可能全被格拉纳达王国吃掉，或者建立其他的穆斯林小国，奥斯曼没法统治这么遥远的土地。
看着眼前的食人魔肉山沉默不语，格拉纳达苏丹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抛出了最终的诱惑。
“我愿意将我唯一的女儿嫁给您，她是我唯一的后嗣，唯一的继承人，我愿意在百年之后，将我的王国献给您，哈里发之子。”
苏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下注，阿劳德丁也露出惊讶的目光。
“据我所知，赛利姆哈里发生了二十个孩子，除了几个婴儿之外，每一个都非常优秀，而其中最杰出的，非您和苏莱曼莫属，您的兄长苏莱曼现在坐镇奥斯曼首都安卡拉，在您父亲对外统兵出战时，干着大维齐尔的工作，全国政务都经由他手，奥斯曼没有几个文官，能比他还要优秀。
而您呢？您是一个出色的统帅，不过奥斯曼不缺将军，无论是跟您来的阿巴顿，洛迦，还是久负盛名的战帅荷鲁斯，铁之主佩图拉博，您能够与这些将军相比吗？您对于帝国的重要程度，跟您的兄长，苏莱曼完全不同，在赛利姆哈里发蒙真主召唤之后，您能打败您的兄长苏莱曼，继承哈里发之位吗？？？”
苏丹一连串的反问，让阿劳德丁有些发懵。
“但是，如果您赢得了这场圣战，您将会成为整个伊斯兰世界的英雄！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将会成为您最坚固的后盾，那时候，您的兄长苏莱曼，凭什么跟您竞争哈里发之位？！天大的机会，现在就在您的眼前！
退一步说，就算您依然无法竞争过您的兄长，但是一整个伊比利亚与北非，都尊您为主，成为您最坚强的后盾，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伊斯兰圣战军，将成为您最大的底牌——您的父亲，您的罗马伯伯都已经证明了一条真理：兵强马壮者当为哈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