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旅途10
回到沈家宅院,岳文雍便把莫行云拉到屋里,说起上午的点子来。
按照岳文雍最初的想法,等抵达京城之后,就让曹如、江守泰这些人找个托,将抄好的“石头记”分批出版,只要能火上一段时间,他们在京城的生计就算有着落了。
听说沈家经营书坊业务,岳文雍就想试试水,相比京城一带,淮安离江南更近,一旦将抄本印刷、扩散开去,岂不是两厢得宜的好生意?
能把京城和江南的银子一块挣了,哪怕没有总部援助,大家的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如此一来,关于这个“托”的人选,岳文雍便盯上了莫行云,有他这个举人的名头,“石头记”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到岳文雍的提议,莫行云几乎头疼了一路,想要直接拒绝,又怕伤了多日来的情分,可要真的顶了作者的名,那这事可就大条了。
之前抄书的时候,莫行云对华兴人的印刷技术相当佩服,能将上千字的内容印到一页纸上,而且还是双面印刷,其技艺之高,可不是当下的燕朝所能比的。
但就阅读习惯来说,无论是排版顺序,还是字体格式,以及简体字本身,与燕朝规制迥异,莫行云想靠自己品读全本,根本没有可能。
与岳文雍配合起来,一边抄书,一边理解、鉴赏其中内涵,才是最佳的阅读路径。
关键是问题在于,哪怕仅读了十之一二,莫行云便已笃定,此书一经发行,必会爆火于燕朝各地。
若是由自己来当这个作者,所获名利固然可观,但置身于热议漩涡,带来的可未必都是好事。
当然啦,冒领他人成果,也不是君子所为。
若是断然拒绝,莫行云又有些割舍不下,毕竟合作了这么久,真要是作者署名他人,心情定会极度不爽。
相处月余,莫行云算是看明白了,像曹洪、岳文雍这样的老江湖,可不是喻邦泰几句老友之类的说辞,就能糊弄的,人家不点破自己身份,是为了大家体面,也是当下众人相处的最优解,其相关举动,可谓是聪明之极。
同样的道理,对于自称海外来客的华兴人,莫行云也是谨守本分,只相处,不说破。
从现状来看,岳文雍摆明了是要找“枪手”的,如果自己出言拒绝,之前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怕是要倒退不少,一旦抵达京城,便是大家一别两宽的时候了。
无法做到就近掌控华兴人的一举一动,那他这趟赴京之旅,岂不是白忙一场?
作为重头戏的京城请援,莫行云可不想轻易错过。
理清思路之后,莫行云忽然发现,岳文雍抛出的橄榄枝,自己这边,怕是只能先接下来,否则就没有后续相处的理由了。
二人在房中密议许久,最终达成共识,此书并不直接由莫行云署名,而是以笔名代之,但整个操作过程,均由莫行云全权负责起来。
用莫行云的话来说,名声这东西,自己跟着沾点光问题不大,若是全部据为己有,那就太无耻了,至于其中利是,大头肯定是你们的,他能居中混个吃喝用度,就算心满意足。
一个懂得节制贪欲的莫行云,顿时让岳文雍高看不少。
......
午休之后,曹洪再次被梁大元父子邀请到堂中,继续叙谈起来。
聊完过往之事,梁大元主动问起曹洪此行的目的,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们父子定会尽力协助。
面对老友询问,曹洪只说是自家生意,有京城官员参与其中。
如今光靠经营商铺,收益是越来越差了,不得已之下,才赶赴京城,商量未来商号发展事宜。
若是有可能的话,商号会努力开拓南洋贸易,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
如此大的策略改变,自然要和京城强援当面商议。
关于华兴人的事迹,曹洪没敢提及,毕竟三十多年没见面了,物是人非,自己这边岂能事事交底?
好在梁大元父子并未深问,而是热心地出起主意来。
此时的运河两岸,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太平了,尤其是到了山东一带,官船还算安稳,涉及到民间货船,若是没有可靠之人引路,怕是很难安全通过。
说起其中缘由,梁大元表示都是辽饷惹的祸,百姓种田没有收益,那就只能弃地离乡,另寻谋生之路。
其中有胆大妄为之徒,盯上了运河贸易,轻则讹些财物,重则杀人越货,搞的各处商旅,俱都惶惶不安。
既然是老友赴京,梁大元便想让梁烈带人跟着,一路打打招呼,还是能起些作用的。
梁家这边的护卫队伍,一般不去山东办事,但来往多了,大家各有诉求,多少总能说上些话。
言谈之间,曹洪才发现,梁家干的买卖,基本和镖局差不多,只是更为狂野罢了。
凡是那种不开眉眼、自命不凡的商人,都是梁家河帮纠缠的对象,所谓运河盗匪,怕是少不了梁家一份。
昨日在码头被人纠缠,恐怕也和梁家脱不了干系。
考虑到梁家主动提出帮忙,曹洪也不好一口回绝,只说事关重大,还需和同行的一位举人老爷商量,至于老兄说的情况,他也会一并通报给众人,待有了定议,再谈后续之事。
见曹洪并未痛快答应,梁大元便知自己心急了,连忙出言解释,这趟护卫纯属友情赞助,他这边绝没有趁机招揽业务的想法。
相比父亲的急切心情,梁烈则要冷静的多,人家曹洪敢千里赴京,哪能一点倚仗都没有,梁家这种地头蛇,未必就能入了人家法眼。
从曹洪简略的说辞中,梁烈暗自思量,像福瑞昌这种有京城背景的大商户,真要发起威来,可不是运河上的那些小鱼小虾能够对抗的,人家没有断然拒绝,已经很给梁家面子了。
各人地位不同,对风险的把控自然不同,就凭曹洪一介商人,能和举人老爷同行,其潜在实力,显然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梁烈没有像父亲那般急着献宝,而是说起昨日之事。
昨天码头闹了那么一出,河帮的兄弟们都在近处旁观,其中原由并不复杂,主要是巡检司那帮家伙看你们眼生,想要讹些银钱,结果一头撞到铁板上,不仅被那举人强势打脸,还引出沈家老爷,狠狠将那几个烂货教训一顿,前后动静不大,但也传到镇上各处。
大家都知道码头上的广东客商来头不小,后续便收敛起来,但从码头日常来看,像这样的事情,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世事纷乱,正途无路可走,再不搞些偏门,岂不是要当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