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我怕你吃不下
赵江的鱼摆出来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问。
一位瞅着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瞅了瞅塑料布上大鱼那一堆:“鱼怎么卖?”
他看赵江也没带秤。
赵江在药铺对面支摊子,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快速销货的念头,价格定的就不高:“论条卖。”
赵江指了指大鱼:“五道黑,鲢鱼啥的都一条两块钱。这些小的鲫鱼杂鱼论堆,十五条两块。爷们儿,你瞧。”
赵江拿起一条五道黑,“这鱼少说都有四五斤重,绝对划算。”
城里上班的职工多,他们每月拿工资,购买力高些,现在就寻思买点儿好吃的东西呢。而且冬天买了鱼也不怕坏,能放很久。
男人闻言意动,他刚才从其他卖鱼的摊位过来,赵江的价格确实便宜,一斤便宜了好几毛。
但他瞅着赵江年轻的模样,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贵了。其他人才卖三毛钱一斤呢。你这新鲜吗?”
赵江听了一笑,掰扯开五道黑的鱼鳃:“爷们儿,你跟我闹着玩呢,三毛一斤我就留在家里吃了。
你看看这颜色红艳的,鱼也红头红尾。我和我兄弟昨天才砸了一两米深的冰窟窿,把鱼抄上来的,绝对新鲜,等鱼化开硬挺的,不会软趴趴放过时间。
你们城里哪来这么新鲜的鱼货?”
看路过的人有驻足看鱼的意思,赵江又喊了一嗓子,“卖鱼啊!湖里砸冰窟窿抄的鱼,少说有三四斤,大的七八斤,都两块一条!”
听到赵江的喊声,有其他人围过来。
“呀,真挺大的。”
“还有五道黑呢,做出来是蒜瓣子肉,香得很。”
“这胖头鱼行,看上去挺嫩的。”
“这肯定从山里拿的,瞧这鳃盖子的颜色。我那天买条鱼,一斤要我七毛多,别提,拿回家去都变味儿了!”
鱼摊附近聚的人多了,赵江抬头看了一眼,药铺里的伙计正瞧着他这边,胳膊抱在胸前,手环在袖口里,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而二楼的小窗户安安静静地紧闭着。
赵江收回眼,也不急,看看他能忍多久。
刚问价的男人顿了会儿,问道:“能不能便宜点儿?我拿两条算我三块六行不?”
赵江笑着把鱼儿放下,摇摇头:“便宜不了。”
正当男人还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位挎着篮子的妇女挤开他,对赵江说道:“小伙子,给我把这条五道黑装上。”
说着就把钱掏出来,递给赵江。
“诶,大姐,这鱼我要的。”男人不干了,伸手想挡住她的胳膊。
“谁是你大姐!”妇女瞪了他一眼,拨开男人的手,一屁股给他顶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男人嘟囔着。
“我可没听你说要!人的价多实诚啊,你才是想占便宜没占到心里不舒服了吧。
来,小伙子给我装上!别理他。我家小子昨天就跟我说想吃鱼了,这城里没多少人卖不是冻货的啊。”
妇女能顶半边天,东北的妇女同志怼起人来更是厉害,那男的当场哑火,脸红一阵一阵的。
“好嘞!”赵江冲男人一笑,接过妇女的钱,将五道黑从铁丝上卸下来,放到妇女的篮子里,然后她欢欢喜喜地走了。
第一单成了,周围的人开始拥上来选鱼。毕竟鱼就这么多,按条论价,慢点儿大鱼就该被买走了。
“我先给你钱。”男人看中的五道黑被抢走,赶忙掏出钱来塞给赵江,挽起袖子开始选鱼,退而求其次看还有哪些大的。
有人喜欢大鱼,也有人喜欢炸鲫瓜条子、拿杂鱼小鱼做汤,觉得刺多但肉嫩的,所以小鱼堆卖得也挺好。
摊位上的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销得确实很快。
“鱼不多了啊,想吃的赶紧!”赵江喊了声。
这回药铺的伙计走到了门头站着,踮脚抬头往他这边看了看,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的窗户还是没动静,关的牢牢的。
有人指着放在赵江腿旁的桶子,“这河石榴怎么卖?”这可是好东西。
他穿着中山装,面庞方正的,瞅着就就像是干
部。
赵江一笑,道,“不好意思啊,这有人定了。”
那人听了有些可惜,“你以后还来卖鱼吗?能不能多弄些这个。”
“看情况吧。”赵江说道,“山里人有啥弄啥,平时也忙。”偶尔这样卖下鱼还觉得挺有趣,但还是比不上打黑瞎子、抬棒槌挣钱。
“行吧……”问话的人只对河石榴感兴趣,可惜地看了眼,“爷们儿,你下回再来的话……”
他抬手指了指北面,“我就在那个大食堂,我姓王,你找人问下就能知道。”
这人多半有个一官半职的。
赵江点点头,想了想问道:“野猪、狍子啥的,你们收吗?”
“我们是定向采购……买的量也不多。”中山装男子瞧着赵江别在后腰的侵刀,一顿后说道:“但如果能弄来熊肉、熊掌的话,我都收。”
“好,我知道了。”赵江说道,有些可惜。熊肉这些自家和亲朋好友就吃了,单打下一头就往城里跑,犯不上。
等他走后,又有一波人挑好了鱼。
“小伙子,你看大鱼都被他们给挑走了。剩下的不能还跟刚才一个价吧?”有人说道。
“你鱼是山里来的新鲜,但你看这些剩下的,有的都破了。”
“对啊,这样我们不是亏了。”
有些人可能囊中羞涩,或是没选到心怡的,就等在旁边,想赵江降降价。
剩下的鱼确实品相、重量上也不如之前的,赵江笑道:“大伙别急啊。剩下的差不多两斤重,这些算四毛一斤,一条收八毛吧!”
这些人听到后马上过来挑选,最后只剩下一些小鱼。路过的人大多看看就走了,也没有买的意思。
赵江趁这个功夫数了数钱,他支起摊子不到半个小时,零零整整赚了三十块钱。
当然赵江不会把这些都揣兜里,打冰窟窿抄鱼辛苦活,向登峰和胡华清出的力比他多。
他抬眼看,不禁一乐,铺面二楼的窗户已经打开了。但那个伙计从二楼下来了,又守在柜台后面。
想来也是,这些鱼没挠在那老板心口痒痒上。
赵江把胡华清弄来的一桶河石榴摆在前边,喊道:“新鲜的河石榴啊,俏货!”
赵江不需要看,都知道窗户里的家伙肯定从他吆喝开始就在听了,此时更是支楞起耳朵。
果然,伙计直接站了起来。
赵江一笑,接着喊道:“这一冬的没吃食,干干净净的,先煎得喷香,大酱一搁,小火一焖,不消十分钟啊就嘟噜嘟噜冒泡了!”
“再把红辣椒、蒜泥一铺,保准吃得嫩乎热乎的!”
他这两嗓子,直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连不少原本没有吃鱼心思的人都往这边走过来。
赵江喊的是酱焖河石榴的做法,这种叫卖方式在此时绝对新鲜。
看着靠近的人群,伙计把搁袖子里的手拿出来,摆动着小跑。
赵江看着二楼开着的窗户,寻思你丫这馋货还能憋住气呢,明明还没人到他近前儿,赵江却喊道:“诶,要不要呀?”
赵江耳朵尖,当即听到轻微的哐当声,二楼窗户探出一个小眼睛、大耳朵,胖乎乎的白圆脸蛋:“兄弟,河石榴我要了!你拿上来吧。”
谢安康身子撑在窗框上微微一愣,赵江面前明明没人,这年轻小伙子却跟早知道他要过来一样,抬头笑看他。
总算上钩了!
赵江挥挥手,冲他喊:“这就来。”然后提起喂得罗,在伙计的领路下进了小铺子。
铺子里有股中药的味道,看着普普通通没什么两样的。
走上楼梯后,谢安康从最里面的屋子探出身子,冲赵江招手:“这边。”说完又进去了。
赵江走进去,屋里的温度暖暖和和的,顿时感觉身上的棉袄穿不住了。
倒不是暖气,而是有个炉子,炉盖上正烤着山榛子,有股香气冒出来。
炉子前放了个矮脚凳子,后边是张办公桌,办公桌上有个大雕的标本,活灵活现的,想来是往里填了草。
办公桌左边是个保险柜,再后边是上了锁的铁皮柜子,赵江一眼就看到里头放着的几卷猞猁皮张。
“兄弟,看看鱼。”谢安康走过来,在喂得罗前蹲下来看,很是满意,都舔了舔嘴唇。
他就穿了个大背心儿,脖子上戴着一个手指头那么粗的金项链,右手大拇指上还有个黄金的扳指。
谢安康一脸福相,生得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眼睛都没了。可要是从外貌觉得他好糊弄,那就大错特错了。
“鱼不错。”谢安康点点头站起身,“多少钱兄弟。”
说着就拿出钱夹子,手指触到钞票上。
看着赵江的模样,他笑着问道:“家哪儿的啊?”
赵江笑着说:“福林屯的,西岭林场那块儿。”
要是其他人问,赵江会说的更详细些,但和谢安康不用。
“哟!”谢安康闻言眼睛一圆,“我家也搁那儿呢!往前二十年吧,我就在福江屯住着呢。”
他手上动作一顿,“你认识付建军不?我跟他穿开裆裤长大的。”
赵江一笑,“那咋不认识呢?我喊他哥的,有时候还老一起上山打围呢。”
“哎呀。”谢安康说道,扯过椅子让赵江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温乎的水:“肩膀齐兄弟,你叫我谢哥就行。”
“谢哥,我叫赵江。”
谢安康又问了些付建军的近况,身体好不好啊,现在忙啥呢之类的。
前世相处中,赵江知道谢安康离家后就没回去过,因为有些事的牵扯,也不愿意让太多旧人知道他搁铁河子市。
“回去帮我给他家老爷子带个好。”谢安康说道,看了看手表:“兄弟,要不是我下午有事,我还得留你吃饭咱喝几杯呢。实在是我下午还要出去一趟。”
他也财大气粗,直接抽出一张十元的大团结,递到赵江面前:“兄弟,别跟哥客气啊。”
他没想到的是,赵江手一推居然没接。
谢安康诧异中,赵江摇摇头,笑道:“我都叫你哥了,咱还能收你钱呢。”
嗨!
“不行不行。”谢安康连连摆头,“你弄这点儿鱼不容易,咋说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啊。”
谢安康以为赵江也是从山里赚点辛苦钱呢,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啊,不能占小孩便宜呀。他哪儿知道,赵江刚才从供销社取了快两万块钱呢。
谢安康瞅赵江刚才的样子,还真不是客套,心里有点轻微的感动。
赵江左右看了看,状似无意地说道:“谢哥,我看你这儿也收山货呢?”
“收的。药材我都收,皮张和肉也收。”谢安康说道。
其实他弄野味,得要不容易搞到的东西,像寻常野猪、狍子,甚至是黑瞎子他都不稀罕。
因为他弄这些东西,主要是给城里真正的饕客,还有领导点来吃的。
这帮人识货,口味刁钻,可是不好糊弄。
但赵江这样问了,他就以为小兄弟是想卖他野猪啥的,就答应了。
想着谢安康就把钱收了,等赵江来再来找他时候给他价钱上多补些。
“兄弟,你要打围打到野猪啥的,就到哥这儿来卖。无论炮卵子还是老母猪,我每斤给你按八毛来算。”
要知道大集上,野猪肉价钱比不过家猪,最好的五花、里脊也才六毛五一斤。谢安康给的价连炮卵子都算,很高了。
赵江一笑,说道:“谢哥,你这样给价我怕你吃不下。”
谢安康被逗乐了,寻思小伙儿没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吗:“兄弟,你放心,打来尽管往我这儿拿!还真没有我吃不下的!”
“那要是一千斤往上的炮卵子呢?”赵江说道。
“净扯!”谢安康一挥手笑道,“哪有那么大的猪!”
可赵江没有接话,神色认真,谢安康也渐渐收了嬉笑。
“谢哥,你住屯里的时候,应该也听说过猪神吧?”赵江缓缓说道。
闻言,谢安康剥山榛子的手停住,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