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王桂略微发力,有人想宰赵江

“要多少?多少?”售货员下意识有些大声地喊道,忍不住还重复了一遍:“二十斤?”

哪怕是城里人,九毛钱一斤的小淘气也不算便宜了。大多数家里也就过年舍得买上一两斤给孩子解解馋,四五斤都算多的了。

她这一嗓子,引来周围人投以注目礼,喧闹的场子都静了些。

面对注视,王桂丝毫不怯场,大手一挥:“二十斤!就别散称了,你那儿不有没开封的箱吗,直接给我拿那得了。”

封好的小淘气箱有五斤,二十斤就是四大箱。

“大姐,九毛一斤拢共就是十八块呢,确定要么?”售货员弯腰做出要抬箱子的动作,有些不确定。

没人这样买过呀,就是单位采买,也不会买小淘气,大多是选择一些更实惠的东西。

“嗯,拿了。”王桂还有些奇怪干嘛问她两遍,点点头没有犹豫,麻利地点出两张大团结放到柜台里,想了想又说道:“两块也别找了,称成散的吧。”

售货员收好钱不再言语,瞅着王桂她们拿着买衣服的袋子,知道这是碰见真大户了。

她转身喊人把小淘气的箱子搬出去,又称好了散的用油纸来包。

“这是来进货的吧?”

“买这么多糖?”

周围人小声地议论着,目光在母女俩身上扫视,小姑娘赵兰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发红,拽拽王桂的胳膊:“妈,咱买这么多糖干啥呀?”

付过钱就是自家东西了,王桂跟当自个儿家一样自在,捡了两颗散的小淘气来,剥开包装送到赵兰嘴里,“喏,吃一颗,咱也尝尝这城里的糖有啥不一样的。”

然后自己又吃了一颗,嚼着说道:“这不要过年了,买点备在家里,就是个吃。你哥结婚的时候也能用,不怕吃不完,我还怕不够呢!”

按照王桂的设想,赵江结婚得摆上大好几桌,院里坐不下那么多人,说不定还得分成两天来。

糖果准备三十多斤都不算多,到时候每桌上放这,城里卖的小淘气可不比屯里的糖球气派多了!

另外过年的话,也是要招待亲朋好友上门吃饭,老弟王竹和小妹王月家里俩小的,也正是喜欢吃糖年纪,让他们欢喜欢喜。

赵兰动着舌头,感受方方正正的小淘气滚动,外面的一层糯米纸很快就化开了,甜汇汇儿的,还有奶香。

吃着小淘气,赵兰眼睛一亮,“妈,这还真挺甜的,比屯里屈叔卖得好吃。”

糖纸是橙黄色的,画有一个戴着眼镜耳朵上别铅笔的咧嘴笑小男孩形象,下边写着“小淘气”三个字,生动又可爱,区分于屯里那些没有包装的吃食,精致太多了。

所以赵兰手里拿着糖纸,都不舍得丢掉。

王桂感受着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笑道:“贵有贵的道理呗。”

这时郭岳在车上待着无聊,走进供销社想瞅瞅,就见王桂冲他招手。

“大娘。”郭岳走过去说道。

“岳啊,你先给这些箱子抬到车上去。”王桂说道,又拿了些散的给他,“自己吃啊。”

消费刚开了个头,王桂兴奋劲上来了,等不及想看看还有啥东西能买。

这到现在,一百都还没花到呢。

“好的。”郭岳点点头,开始搬着堆在墙边的小淘气。

候在一旁的紫丝巾听到王桂他们说话,不禁咋舌:条件这么好呢?还有车子?

她顺着门口看过去,见到那辆解放卡车,想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紫丝巾摇摇头,寻思应该是王桂应该是小卖部来进货的吧,瞅着穿着,确实是土豹子啊。

不然谁家好人能吃完这么多糖啊?小孩儿的牙都得烂完。

她赶紧几步走开,去了目标的下一个柜台。

结果那边的王桂一转头,又牵着赵兰跟上她的脚步,还排在一个队伍里!

眼角余光注意到王桂的脚步,紫丝巾紧了紧嘴,等排到最前边的时候,售货员问道:“要些啥?”

这个柜台里卖的是带气儿的汽水。

屯里小卖部没卖这玩意,就是在林场,也就招待领导们会备些,好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个啥。

汽水有黄色的橘子味儿的,还有健力宝,分成易拉罐和玻璃瓶的两种。

紫丝巾指了指易拉罐的健力宝,问道:“这多少钱?”

“易拉罐的一块五一个。”售货员答道。

“有点儿贵啊……”紫丝巾小声地说,这都快跟肉一个价了,就能买来一个罐头。

瞧见她犹豫的样子,售货员接着说道:“玻璃瓶的便宜点,两毛。”

这便

宜的多了。

“那瓶子能退吧?”紫丝巾问道。

“能。”售货员说道:“你喝完了把瓶子拿过来,一个退你五分钱。要多少瓶?”

现在玻璃瓶汽水都是循环使用的,喝完了要回收,消毒之后重新灌装售卖。

就在紫丝巾打算说要玻璃瓶的汽水时,她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头看见王桂和赵兰正新奇地盯着柜台里码放的汽水。

“给我拿……”紫丝巾话语一顿,“给我拿易拉罐的,拿,拿十罐!”

售货员原本都要俯身去拿玻璃瓶汽水了,闻言奇怪地看了眼紫丝巾,收了她钱后起身按照拿了十个易拉罐过来。

一个一块五,十瓶就是十五块,去了紫丝巾半拉月的工资。她心中隐隐滴血心疼,面上却看不出来,拿三角兜装上易拉罐的汽水,从队伍头往外走。

紫丝巾路过王桂的时候她还瞧了一眼,呼出一口浊气,但王桂正和赵兰说话呢,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妈,我听同学说过这个。”赵兰有些兴奋,“说打开滋啦滋啦的,喝了会不停打嗝。”

“是吗?”王桂也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啊,“啥味道啊?”

赵兰摇摇头,“好像是甜丝丝儿的。”

王桂不当回事儿,“就小甜水呗!”

等轮到她的时候,售货员还是报了价格。

“给我拿易拉罐的小甜水。”王桂说道,她没记住汽水这新词儿。

“要几瓶。”售后员问,想着还说小甜水呢。

现在散的还剩下十个,她也没想着去开新的纸箱子。

“几瓶够啥呀。”王桂正想着呢,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售货员皱了下眉头,想这人口气挺大呢,本来工作忙得就挺烦,有些没好气地回道:“那你要几箱子啊?”

她等着这人被呛到,结果王桂还正儿八经地问:“一箱有多少?”

售货员眼睛往上一翻,“二十个。”

王桂没瞧见她的神色,掰着手指头算数,说道:“同志,给我拿四箱,不,五箱吧!”

在后面听动静的紫丝巾步子一歪,三角兜里装的汽水罐子叮当撞到一起,没忍住大声地说道:“五箱?!啥条件啊?”

王桂听到了,回头看了她一下,笑着说:“呵呵,儿子要结婚了,备着喝呗。”

售货员没想到王桂真接了,张着嘴,有些狐疑地问道:“你要五箱?这易拉罐跟玻璃瓶的不一样,不能拿回来退钱的啊。”

一箱二十个易拉罐,一个一块五,一箱就是三十,五箱就是一百五呐!

“嗯呐!”王桂点点头,有些担心地问道:“咋了,是不是货不够啊?”她瞅见售货员后边放着的只有两箱,不够数啊。

她往出掏钱的动作都停住了。

这是遇到真买主了,售货员瞥见王桂手里一叠叠的大团结,虽说没有提成,但态度还是热情了不少。有这种手笔的人家,在铁河子市都难碰见。

这种出手的阵仗,虽然王桂动作和声音都不大,但举手投足间却有莫大重量一般。

其他买年货的人瞧见了,周边人不少扎着眼表情不太自然,响起间断的咽口水声音,纷纷猜测其貌不扬的王桂家里是干什么的,这么有钱。

过去的地主家,买东西怕就是这种样子吧?

在金钱面前,人总是会有些低头和谄媚的。

“有的。”售货员忙说道,“我叫人给你库房取去。”她回头冲一男子喊:“小张啊,抬五箱易拉罐的汽水出来。”然后回头冲王桂一笑。

王桂见有货,放心了,又和赵兰说着话,还有啥要买。她瞧见旁边有卖雪花膏、洗牙粉、洗头膏、头油啥的,也想试试。现在山里洗头,大多用的还是肥皂,没那么讲究。

“妈,待会儿我想去新华书店,买点文具和书。”赵兰欢心雀跃地说道。

“买!”王桂乐呵地应着,“选好的买,经用。妈和爸还等着你给咱长脸呢。”

等一位男员工帮忙把易拉罐汽水抬出来,王桂让赵兰去叫郭岳抬到车里。从队伍出来后,她就瞧见之前一直跟着的紫丝巾站在那儿看她。

因为有她带路的缘故,王桂还笑着点点头。

紫丝巾咽了下口水,开口搭话:“大妹子,买年货呢?”

“嗯,这城里挺热闹。”王桂说着。

“从哪儿来的呀?看你们样子,还开了车?”紫丝巾问道。

“嗯,我家在西岭林场边上,平时也不咋出来。”王桂回答,“你就在市里?”

“对,我就住这条街尾。我搁胶厂上班。”她回道。

紫丝巾想幸好你平时不咋出来,不然这东西都得被你买涨价,心想这女的丈夫肯定有本事,搞不好是位领导。

“听你说你家儿子快结婚了?现在工作不好安排呢,我家小子二十好几了,还闲在家里呢。还说不想上班,要去做生意。”紫丝巾叹了口气,“你说这出去摆摊啥的,多不稳定啊,让人看见也不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嗑唠的,王桂可就不困了啊。赵江是还没上班呢,但这兜里的钱,全是儿子挣的!

说到赵江的婚事王桂也开心,她点点头:“工作是不好安排。不过咱当父母的,也不用太操心。”

王桂笑道,微微抬起头,赵江可是她老娘的骄傲:“现在跟咱过去不一样了,孩子有啥想法,就让他们去闯闯吧。”

……

时间往前推些,就在王桂大肆采买时,赵江和紧紧抱着麻袋子的向登峰排到卖山货的队伍中

已经是腊月尾巴了,赶山人把积攒一年的山货卖了换钱过个好年,所以此时排队的人不算多,赵江他们前边只排了两人。

收货的员工只有一位,没瞧见上回卖老虎崽子皮时那位戴眼镜的。

赵江看了下,前面两人卖的都是皮张,数量也不算多。

等前面一位查好钱走后,坐在长排桌子后的员工抬抬头,问道:“卖啥?”

这位员工岁数不大,看样子还没到三十,嘴唇上边没剔干净,还有些青胡碴子。

赵江抬了下手,经历过上回的场面向登峰也淡定了些,按照赵江的吩咐打开麻袋,先把除了老虎崽子和紫貂皮的一摞摞皮张摆在桌上,色彩斑斓的。

年轻员工眼皮轻轻一抬,看着向登峰手上的动作,这皮张的数量可真够多的。

他见赵江和向登峰两人岁数不大,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觉得两人应该是帮家里大人来卖货的。

等向登峰拿完了,员工开始慢慢数起来:“灰狗子皮二十三张,黄皮十三张,水狗皮……”

他一眼瞧出赵江应该是这俩兄弟中的话事人,便抽出一张说道:“这张灰狗子身上有损,也不是冬毛,能给到二十五……”

员工是怕赵江不清楚,打算一张一张把价讲明白。

没等他说完,赵江就摆了摆手:“不用挨个说,你报个总价。”

每个皮张的情况赵江心里都门清,对总数也有概念。

关键是扎堆儿的熊胆、大皮和老虎崽子皮,那才是要好好说卖价的,面前这堆只是开胃菜,顶多当个零头,赵江不想浪费时间和口舌在这上边。

员工轻轻扬起嘴角,在他看来,却是赵江不太沉得住气的表现,这就给了他压价的空间。

虽然没有提成和业绩说法,但能用低廉的价格收到好货为供销社创造营收,在领导面前有面儿啊。他年轻,正是想要表现的时候。

不过这些眼前这些皮张价格比较透明,想要压价也没多少。

他拿出算盘噼里啪啦拨弄了几下,便抬头对赵江说道:“总共给你一千二百怎么样?”

他还解释了下:“红狗子皮价高不了,我还是按最高给的。”

这和赵江心里的价位没差多少,但他没有说话,又摆了摆手。

在员工奇怪的目光中,向登峰将那张紫貂大皮摆了上来。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冬皮,员工眼睛一亮,瞬间知道这是好货,赶忙把手背往上一触。

然后他又将皮毛拿起来,睁开眼,捏起白色的针毛刺过去,一点儿痛都没感觉到。

员工拉开抽屉,呼啦一声扯出软尺,从不同的方向丈量这张大皮。过了片刻后,他默默算了个数,便对赵江说道:“这张我能给到你九百。”

他这价就压得有点狠了。这张大皮是一年中质量最好的冬天拍的,还是公的,毛光顺滑的,绝对的上品。就是普通的紫貂皮,价格往往也是一千打底。

员工压抑住自个儿的砰砰的心情,尽量面上没有表情,等着赵江说话。

向登峰听赵江说过这些皮张的价格,听到员工的报价微微蹙眉,但大哥没有说话,他就没有吭声。

但赵江还是没有任何表态,又抬手动了下手指。

还有东西?员工有些激动了,拉了下屁股下的凳子坐正,等着向登峰拿出来。

等向登峰把那脊背上一抹暗红的猞猁皮拿出来,员工淡定不了了,刷地站起身子,两手接过皮张,给卷开。

他眼睛凑到上边,细细地一寸一寸看过,手指忍不住有些轻轻地颤抖。

这头老虎崽子赵江一枪爆头,把头截了后没有丝毫的破损,浑然一体,无论从毛密,完整度还

是触感上都是最高一档的佳品,他们供销社少说三年没收到过这种货了。

这种东西,哪怕不卖到他们供销社,也是不愁销路的。

老虎崽子为了过冬,一身的皮毛可比赵江秋天打下的那头密了不少,滚出来都是毛茸茸的。

现在创汇需要,山货的价格都在往上走,前边赵江那张略有破损的秋皮都卖了三千三。

员工一阵忙活后,轻轻抬手,咽了下口水,看住年岁不大的赵江。

这便宜占定了。

他先没报价,反而是拉开了抽屉,将用绳子捆好的一叠叠大团结摆在桌上,一摞,又一摞……直到给半张窄面的桌子都占满了员工才停下。

这个视觉冲击,可谓是相当大了。

“这么多钱!”

“这是卖啥呢?”

“哎哟,好东西啊。这都是买皮张的钱?”

“还等啥呢?”

周围零星的人瞧见了聚过来议论着,都被桌上成堆儿的钱给震住了,频频停留在上边,喉结不自觉耸动中充满羡慕地看着赵江和登峰两人。

等赵江和向登峰目光在钱堆儿上面停顿,周遭氛围发酵了几秒后,员工轻轻一笑,用和蔼的语气说道:“这张猞猁皮质量挺好的。”

“但是吧……”他有些可惜地摇摇头,“今年猞猁皮收得挺多,要放之前的话我能给你三千往上。”

“现在……我只能给到二千六。”员工为难地紧着嘴唇。

然后他表情像为两人着想似的,“其实两千往上,我们就要给领导打报告申请了。但你们大老远过来一趟不容易,要过年了,我也不想你们吃太大亏不是?”

赵江嘴角轻轻上扬,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我看我岁数也比你们大些。我姓马,你们得叫我哥,不能让你们难做。”

马付顿了顿,右手握成拳头,轻轻在摊开的左手掌上一砸:“今儿我自己做主了!也不扯啥加几十一百的。”

他竖起两根手指头放在脸前,“我给你们加一口,两百!两千八,这是我能给到最高的数了!”

然后他身子探过长条桌儿,用手掩在嘴边,用只有赵江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给你这个价可不兴往外说!”

他手指头往二楼戳了戳,“让我经理知道就不好了。今儿幸好是我上班,要是我领导,他不会给你这么好的价钱。”

他用一种你懂我懂的表情,冲赵江抬了下眉毛。

马付回身,两手按在钱堆儿上,朝着赵江方向一推:“爷们儿,啥也不说了。你说句好,我马上点钱,这些你都揣兜里去!”

他拍拍散发着新钱香气的大团结,笑着说道:“这估计还不够呢,我还得给你点。”

马付又用有些严肃和紧张的语气说道:“爷们儿,得快点做决定。”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意思是得在领导察觉到前赶紧完成买卖,相信赵江能够懂。

此时被数量巨多的钱吸引的人更多了,马付的话一出口,周边更是炸了锅,各种羡慕、酸、感叹的议论声响起。

“这爷们儿还犹豫啥呢?”

“是啊,这人真厚道。”

“同志,你平时周几上班啊?下回我卖货也挑你在的时候来。”

不得不说,马付这一番表演,说辞是有理有据,谁也无法第一时间查证今年是不是收了挺多的猞猁皮。

他先给一棒子,再给一口甜枣,跟赵江他们站同一战线似的着想,还加以成堆大团结的诱惑。

在马付看来,赵江和向登峰两人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年轻。

别说没经验的了,就是跑山多年的打围人,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在面对可能被马付领导发现少钱的紧迫感下,估计都会忙不迭地答应,只想赶紧揣钱走人。

吃了大亏,就这还得对他感恩戴德的,连声道谢呢。

但人群中,也有别着侵刀常年打围的爷们儿。有那么两三个吧,听到马付的话皱起眉毛,也有的抬起嘴角,跟等着看笑话似的,幸灾乐祸盯着赵江和向登峰。

但他们都没有在别人做买卖的时候开口。对方是供销社的员工,他们以后卖山货还得来这儿呢,跟赵江两人又是素未谋面,犯不上为了他们得罪人。

马付显然不是头回这样干了,轻车熟路的。

在他心里,这笔买卖已经成了,不怕赵江他们不答应。

马付收敛心神,再度给到赵江压力:“爷们儿,怎么样?赶紧的呀,你只要答应了,我马上点钱!”

他期待地看住赵江闭着的嘴唇,等待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