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银枪蜡醋头

红狗子四肢力量强劲,眨眼就蹿出去十几米。

豺王的脚跟沾在雪上触了下一样,爪不沾地,积雪飞扬。

但赵江注意到它奔跑起来右边后腿有些不自然,外面有流出来的血,这是受了皮外伤。

付建军举起枪瞄向它,赵江伸手给枪管子按下来,冲付建军摇摇头。

“不急,咱看看小牛和大黑的仗。”赵江说。

小牛与豺王相对着狂奔,互相叫嚣。

在靠近时,豺王跳到一块石头上,后腿一蹬,张着嘴朝小牛后背咬去。

猎狗跳跃能力不如红狗子,这是天生的。

小牛闪躲开来,豺王前腿搭在它身上,想要靠上去撕咬,小牛腿一个撇撒,在雪上一滚就给躲开了。

那头的母豺想要去帮豺王,大黑追在它身后。

就在大黑靠近它半身位时,母豺一个回头,恶狠狠地朝它喉咙咬去。

昨天大黑刚吃过亏,这回脚步一顿,晃着胖圆的脑袋就停下来,趁着母豺嘴往前伸,一口叼住了它的鼻子。

虽说狗的咬合力弱于红狗子,可这也要看吨位。

大黑一百往上的体重,对于这头三十多斤的母豺来说就是越位打击。

“呜呜!”

它嘴里发出尖锐的铜哨般叫声,前腿伸出来往大黑狗脸上靠,想去挠它。

正满心怒气与小牛对峙的豺王,发现面前满身黑的可恨家伙突然抬起头来往旁看。

豺王低伏身子,嘴里发出威胁声音,向小牛靠近。

豺王之间都是要彼此单挑的,它对小牛对这场战斗不专心十分不满。

可小牛撇了它一眼,脚步一顿就跑向大黑那边。

豺王:?

狗帮和狗帮之间都是打群架,更何况在山野中与野兽战斗。

小牛压根就没有单挑一对一这种概念啊。

有空就要钻,柿子还得先挑软的捏。

就在母豺刚挣脱大黑的束缚时,它眼睛瞪圆,身子往上一挣,只感觉身下一阵火辣的炽热。

小牛朝着它后门就是一口,牙齿毫不留情地刺进去,使劲儿往外带,四条腿撑在雪里绷直。

这母豺嘴里发出的叫声凄惨而尖细,简直有些变形了,听得赵江他们都是一哆嗦。

母豺尾巴夹起来,拧身想要去咬小牛,却被扑过来的大黑一口闷住脑袋,拍在了雪里。

豺王急得赶忙跑过来,杀向下牛,朝着它的脖子就咬下去。

小牛猛地一拽松开口。

看到这一幕,赵江嘴角露出笑容。

豺王这一口没咬到小牛喉咙,却被突出来的尖刺伤到了。

尖锐的刺痛戳到它的脸上,让它登时想起咬住小牛时吃到的满口铁,豺王的牙还不够崩的。

没了小牛固定后座,大黑咬住母豺的脖子使劲晃,三十多斤的母豺在它嘴里就跟一条软毛巾似的。

大黑一松口,母豺就被扔了出去,身子横着狠狠拍到一颗树上落下来,枝条子哗哗响,从树上落下朔朔的雪来。

母豺哀鸣想要站起来,每次四腿着地就又摔倒。

它的菊门那儿,连着一长段东西垂在雪地上,小牛给它的肠子活掏了出来,已经裹上了雪。

肠子没有痛觉,却能把风雪的冷感传递过来。

母豺只感觉身后有如火在烧,又如同坠入了冰窟,整个的疼痛传入五脏六腑。

偏偏这时小牛又跑过去,没去咬它,而是去叼那截肠子。

母豺起初还想反抗,被连拽带掏又几下后痛不欲生,有点放弃求生的意志,只想赶紧解脱。

母豺失去了战斗能力,悲哀地看向豺王。

小牛和大黑站成一排,又与豺王对峙起来。

不同于之前的进进退退,这回是狗帮不断逼近,豺王一直后退,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它怕了。

大黑下口狠,体重是它的两三倍。小牛戴着护颈,跟锁血一样。

身后还站着四棵56半在看。

它拿什么打?

勇气吗?

一个闪身,豺王拔腿就往后面跑。

而它一动,小牛和大

黑狂叫着紧追其后,尽管它俩现在身上都缠着绷带,刚才又挂了点儿轻伤。

两条伤狗追得这头豺王逃窜的情景还挺好玩的。

狗与很多山牲口的习惯都是这样,在与敌对方对峙时双方都不会上前,可一旦某方回头就必定被追。

小牛虽然不太理解护颈的意义。可它发现,只要自己离着近了,晃着脖子过去一下,豺王身子就要抖一下。

而且每下就会有更浓郁的血腥味出来。

新鲜的血只有咸味,没有铁腥味。小牛今天只有早上吃了半饱的苞米面,闻到后更感觉肚子饿了。

小牛的玩性起来了。

它舔着嘴唇,时不时的就用护颈上的尖刺去触一下豺王,整的豺王一跑一颤,一跑一颤,边奔边叫。

而大黑速度慢些,伸着脑袋,嘴里呼出的气不断打在豺王的屁股上。

豺王受不了了,脚步一顿,头扭过去就想咬小牛的脑袋。

可小牛这时候正酝酿好了力量,正猛猛甩着头过来。

“呜呜呜!”

不偏不倚,尖刺正好刺入豺王的右眼,苦痛直击大脑,痛得它发出长鸣,登时摔倒在雪里。

看着四脚朝天的豺王,小牛眼睛一亮!

小牛奔到后头,头往豺王两腿之间一插,张嘴来上一口。

现在豺王是脑袋疼,下面也疼,痛不欲生地挣扎着。

可小牛这几天学得口狠了,口越狠,溢出来的血更多呀。

随着豺王的挣扎,反而牵一发动前身,让小牛的撕扯更加有力。

有种莫名的声音响起,豺王的身子一僵——小牛脚一蹬,将豺王下面的血肉如同布料般咔擦扯开口子。

一滩红血流在雪地上,蒸腾起热气,豺王身子弯得跟熟虾一样,腿一蹬一蹬的。

而大黑则咬住豺王的前腿,一身的黑毛晃起来,将含住的豺王爪子直接给干折了。

赵江这时走上前,见到主人,小牛撕扯得更加凶狠,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声。

豺王的脑袋半埋在雪里,想要挣起来,眼睛看到一双脚慢慢向它靠近,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何必惹我们呢?”

赵江掐枪在手,抵住肩膀,枪管子朝下。

“嘭!”

震耳的枪响下,赵江身子轻轻往后一趔,子弹从豺王的嘴里射入,斜着从它仰着头的后脑勺激射而出。

豺王脑袋上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一朵巨大的血花溅射在后面的雪上。

豺王瞪着它那双眼,腿抽搐了一下马上僵直了。

小牛和大黑钉在豺王身上,继续撒狠。

“赵兄弟,杀好了?”付建军从后面走过来问,他拿的56半刺刀上还有血,是杀那头母豺留下的。

“嗯。”赵江笑着点点头,“总算给这群红狗子灭了。”

不到两天时间,不算两只小红狗子,杀绝了十一头的豺群。

“这下邱爷能睡个安稳觉了。”郭岳笑容止不住,蹲下来瞅那头豺王:“还得是江哥。”

要是搁以前,付建军听到这话高低得怼几句。

打围的人就没有觉得自己不行的,谁都不服谁。

更何况付建军这么狂,还是有实力的狂了这么多年。

可他此时拍了拍赵江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不得不服啊!

“我家大黑跟着小牛干几回仗,这硬了不少啊。”付建军说。

“大黑本身也不差。”赵江说。

“诶,没小牛哪能整得这么快。”付建军说。

“好狗!”赵江和付建军异口同声,齐齐竖起大拇指,没忍住相视一笑。

专属打围人的互夸狗环节,越夸越起劲儿。

付建军从挎兜里掏出烟来,原本想整卷烟,手一转拿出了烤烟。

除了赵江这个个例,打围的都不发家。这盒烟是付建军碰到有头脸人物才掏的。

“来,兄弟。”付建军和赵江他们四人围成一个圈儿,拿火柴先给赵江点了。

趁着赵江抽烟的功夫,付建军掏出侵刀给这头豺王剥皮,郭岳他们去收拾后面的母豺和两头小红狗子了。

“兄弟,接下来啥安排?”付建军问,“要不要再去溜溜?”

赵江顿了下,摇摇头,“付哥,小牛连着上山得歇歇了。”

那天上午打熊,后面两天杀野猪干红狗子,小牛该乏了,而且身上还带了伤。

之前他一直没和邱二说想要鲜鹿枪的事情,是怕人家觉得就是为了这才帮忙打的红狗子。

显得目的性太强,有点胁迫的味道。

其实就算没有这,赵江碰到了也会帮这老爷子打。

现在红狗子群灭了,赵江才打算提一下。

办完事儿,就赶紧下山回屯给他老娘王桂去个电话,免得家里人担心。

“走吧。”见他们都把豺皮收拾好了,赵江招呼道。

此时地窨子的邱二和郭沧正在闲聊。

“你最近有整掰子窨不?”郭沧看着一个个绷成弓弦的干鹿枪问。

掰子窨是一种专门用来捕捉马鹿的陷阱,架设要注意的点很多。

门门道道,邱二自己在山里琢磨改良了不少。

邱二原本在喝酒,听到郭沧问的差点呛住,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他挪近郭沧,手拍了拍他背:“怎么,我这儿这么多干鹿枪都不好使?”

“还得要鲜的鹿枪才行?”

邱二乐得,“你这是要找老伴了?老郭,没看出来,你还挺能折腾啊。”

“你弯弯曲曲问干啥呢,还问我整没整掰子窨……”

郭沧一愣,意识到邱二误会了,老脸臊得黑红,一拳头锤在他肩膀上:“说啥呢!不是给我自己整的!”

“我知道,我知道!”邱二也拍了他一下,“怎么还急眼呢。不是你要的,是你一朋友要的。”

邱二脸上皱纹叠在一起,乐得眼睛成了一条缝。

“哎哟我艹!”眼见越描越黑,郭沧忍不住骂出声来,“蹭”得从炕上站起来。

这地窨子一半在地里,留给炕上的空余空间不算太多,郭沧脑袋“咚”得撞到上面了,痛得用手去捂住。

“哎呀,小孩儿们就不在,就咱俩,有啥不好说的啊。”邱二白了他一眼,“都这岁数了,不好使就不好使呗!”

“你说说具体是啥样色儿的,是支楞起来费劲儿巴拉的,还是银枪蜡醋头啊?这方儿对的不一样。”邱二白了他一眼说道。

银枪蜡醋头的意思,和字面意思差不多,就是不行,外强中干。

郭沧脾气也不好,下来就要用手去抽邱二,“我和你说了不是我要!”

“我知道嘛!是你朋友!”邱二吼道。

郭沧手攀在邱二的肩膀上使力往下拽,将他按下来,手“啪啪”得抽在他胸口。

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老勾八登的,至于吗!”邱二急了,骂道,“你铁定是差老成色(三声)了!”

东北话里,老登是说岁数大的男的,不是啥好话,那老勾八登单寻思下就更不是啥好词儿了。

而差老成色就是差得很远很远的意思。

他俩老山狗子,性格暴躁,说话粗鲁,这冒出来的当然不是啥好话。

一时间这地窨子里骂声一片,邱二也毫不示弱地用脚踹,手去对抽。

毕竟岁数大了,没多久俩老爷子都累了,在炕上隔了一段距离,彼此瞪着喘气。

“郭沧,你个没好心的。”邱二白胡子都给气直了,寻思他好心建议怎么还要挨打呢?

“你等着吧!我抓着鹿了,有鲜鹿枪都不带给你的!”邱二梗着脖子。

“我特么不稀罕!”郭沧说,“不是我要,是赵小急着要鹿枪!”

这话一出,窝棚里瞬间安静了,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儿。

“哎呀。”邱二眨巴眨巴眼,“赵小?”

他俩气来得快,互相揍性这样,消得也快,不会当回事儿。

邱二一下整不会了,皱着眉头:“你说是赵小要?”

“嗯!”郭沧重重的一点头。

“瞅着挺好一小伙儿啊,怎么会呢……”邱二想着赵江的样子,心里在犯嘀咕,“不才二十岁吗?”

郭沧顺了口水缓缓气,还没意识到邱二想歪了,“

你搁那儿叭叭的,我话都说不完!”

“赵小结婚没啊?”邱二问。

“没呢,对象都还没处。”郭沧说。

邱二眼睛一下瞪圆了,这有问题一般都是结婚之后才能发现。

这还没用过呢就知道不行,得多严重啊!太可怜了这孩子。

郭沧看他反应,突然觉得他俩对话有点儿不接,“不是……”

这时外面传来狗叫,是小牛它们先行回来了。

没等郭沧把话说完,邱二就撩腿下炕,蹬着鞋子就出去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