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山神爷

因为还抱着狗呢,小牛受着伤不好让它吹风,就让赵江坐在副驾驶座上,向登峰坐后面敞篷。

这刚喝完酒,赵江也有些迷糊,就望着车在行驶在夜道上。

现在的路况还不算太好,但能开,就是上上下下的。

“郭岳,小牛倒是不晕车哈?”赵江问。

像有的狗坐车,和人一样,也是会晕的。

哪怕是平趟的路,狗坐上一会儿也不得劲儿,嘴对着地上一阵一阵的呕。

“小牛老坐,以前我爸还开车送我爷上山打围呢,不带晕乎的。”郭岳笑着说。

“那郭爷打围和咱是不一样,车接车送的。”赵江乐呵地回。

赵江见郭岳老时不时地瞅一眼自己,就问,“岳,有啥事儿你说。”

郭岳有些不好意思,“赵叔,我是寻思,你咋这么厉害呢!”

他和赵江差不多大,还是同辈。

可赵江这时候都能上山照量黑瞎子了,郭岳连头黄毛子都还没打过。

“赵叔,我是想说,得空儿的能带我一起上山打围不?”郭岳满是期待地问。

“昂……”赵江转了下眼睛。

不是他不愿意,是上山打围这事儿,实在是有危险,会出现各种预料不到的情况。

他和向登峰这岁数,别人都还觉得是小嘎豆,郭岳还小他俩两岁呢。

人家里不同意,赵江是不会自己答应上的。

但他没直接拒绝,“哪天我上你家,和你爸妈说声,要同意,咱就一起。”

这样清清楚楚的,郭鹏飞他们好歹放心些啊。

“没问题啊赵叔!”郭岳可乐坏了。

“你还是喊我哥吧,咱俩也没差多少。”

“好!江哥!”郭岳连忙答应了声儿。

他眨巴眨巴眼,“江哥,我知道有个熊仓子,就在那老阴沟往上的岗尖儿,咱等飘雪了,就去杀吧!”

黑瞎子冬天睡觉的仓子,并不是等下雪了现困现选才睡进去的。

早在秋天的时候,它就会精挑细选一个满意的地方,用手掌上的爪子连抠带抓的给收拾干净。

比如树仓子,就会把里面的脏东西给抠出来,树洞四壁都给划拉顺滑,这样窝在里面舒舒服服的猫一冬。

人从那儿过,看见树上的痕迹,一准就能知道这是黑瞎子选来睡觉的地方。

等入冬了过去,保证那仓子口上挂着白霜,有黑瞎子搁里面。

赵江也盯着他眨巴眨巴眼,这小子怪机灵,还等自己答应带上他才说。

这次冬天,他本来就打算大磕大干,没想到还没落雪,就先有了黑瞎子的信息。

被赵江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郭岳脸有些红,“不是江哥,我本来也要告诉你,这是我爷之前嚷着说要和你说的,他喝酒给整忘了。”

赵江哈哈笑了一下,给郭岳整的脸都烫了,他又说:“真的江哥!”

“好好!到时候我过来,咱去杀仓子。”

赵江变得严肃,盯住郭岳正色道:“但是有一点得说好,跟着我们上了山,干什么和怎么干,你必须听我的。”

“要是你不答应,这事儿就算了。这仓子放着,我也不会去杀。再的,如果你上山了不听我话,那我们也马上掉头就走!”

上山打围必须有个头子来决定事情做与不做,很多时候危险来得过于突然,众人无主就非常容易出差错。

得有个主心骨来顶着,听到他唤就不思考地马上照做。

这些话在上山前就要和郭岳说清楚。

如果他脸上表现出丝毫的不情愿或者犹豫,赵江也不会带他打围。

“没问题!江哥,我保准听你的!”郭岳不加思索,他右手往前儿一指:“指哪儿打哪儿!”

郭岳在家里从小听打围的故事,知道其中风险。

他家老爷子那个性格,他爸又是屯大爷,郭岳不用想也是更习惯武力解决问题的主。

在屯里年轻一辈里,他真没服过谁。

但他爷都认可的赵江,郭岳当然不会怀疑。

见他答应的畅快,表情无异,赵江也是心下一松:“行!”

趁这个

机会,赵江想了想,问郭岳他好奇很久的一件事:“我听人说,郭炮左边的耳朵是被老虎给撕巴到了,是这么回事儿吗?”

听到这话,郭岳的脸上现出纠结的表情:“咋说呢这,也算是吧……”

郭沧他们杀虎的事,在这片儿可谓是家喻户晓。

只是谁也没听过具体完整的版本。

赵江有兴趣了,从座位上撑起身子:“岳啊,你给哥说说呗!”

郭岳抿抿嘴巴,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江哥,那我告你了,你别往外说啊。”

“放心,你江哥我嘴巴严得很!”赵江点点头,又往郭岳那边凑了点儿!

这故事指定有意思!

郭岳在说之前,眼睛往左右窗外看,也不知道是在防谁:“我爷碰到山神爷的时候,正下大雪,他们总共有五个人蹲着。”

山里人管老虎叫山神爷,是因为传说老虎是山神爷的坐骑。

只是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见骑在上面的山神,只能看见虎步生风的猛兽。

这也足见老虎的赫赫凶名。

“那年山神爷老偷屯里的羊,我爷他们几个打围的炮手就不干了,一起连着晚上的蹲它。”郭岳补充了下前提。

“我爷说,到半夜了,他们正当是最困的时候,雪猛得下的很大,风扯呼得很紧。”郭岳咽了口口水,“我爷迷迷糊糊,忽得瞅见那头蒙蒙的,有个模糊的影子在那边。”

“太快了!我爷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瞅见那影子冲他过来!”郭岳手伸出车窗:“比我们刚刚开过的距离都长,山神爷眨得就扑来了!我爷说感觉带着那风像转了向一样,带着雪打到他脸上,都能闻见那股浓厚的血腥味,一下呛得他喉咙喘不过气儿。”

“完呢?”赵江也听入迷了,两岭炮手聚在一起打山神爷的故事,其他地方可听不到。

“关键时候,是岭北的吴炮先开了第一枪!其他人也来不及瞄,就地搂枪!”

郭沧握住方向盘的手都紧了:“我爷说就听到耳边突突的响不停,枪声震得他耳朵疼,四周都冒火光,一闪一闪的!”

“我爷也是,枪都没端稳,手就忙慌地扣住扳机,一口气儿把那膛里的子弹都给泄了!打完他还死扣着,手都脱力了。”

“山神爷受了惊,顺着风雪就走,我爷说当时真感觉风又转向了。转头山神爷就没在了雪里,我爷那一晃得瞅见它的脸了,和它对了一眼。”

赵江心想,龙从云虎从风看来真不是胡扯的。

郭岳打了个寒战,肯定是以前郭沧没少拿这事儿吓唬他:“我爷说山神爷眼睛黑,黑得他瞅着身子就僵了,山神爷那整的下半脸都是血结成的红霜。”

此时除了车子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响,赵江仿佛都能感受到当年那个雪夜的情景。

“他们打完,也没敢去看有没有打着,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山神爷躺那儿了。”

“谁打死的?”赵江赶紧问。

从当时的站位和中枪位置,是能判断出谁开出了关键的一枪。

“吴炮。”郭岳说。

郭岳讲完,赵江还没缓过劲儿来,还浸在山神爷带来的那股子彻骨寒风里,又无言了一阵

突然,他反应过来,看向郭岳:“岳,不对啊,那你还是没讲郭爷的耳朵是咋伤着的啊?”

郭岳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