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早起的灰狗子

赵江一寻思不应该啊。

陈大民家的狗打过硬仗,怎么连声都不敢开就跑回来了呢?

野猪不会让狗害怕成这样。

但转头一想又明白了。

平常打围的时候,都是狗帮逮住一头野猪干。

陈大民家狗帮拢共不过五只。

一百多头的野猪味儿,往上一看,怎么敢开声啊?

就算野猪什么都不干,光碾过去,再硬的狗帮连渣子也不能剩。

本来猎狗就不是靠硬磕取胜,更多是拖住猎物等主人来。

这么多猪,狗帮压根没发挥空间。

想磕下猪神,就不能靠打狗围。

赵江连忙问:“完呢?”

“后来啊……”赵山继续说:“陈大民家的狗,除了头狗还愿意往前走几步,剩下的都贴在他腿边死活不挪了,怎么赶都没用。”

“陈大民没办法,只能拴上绳,让他爸牵着狗往回走。”

“他自己往猪群那边猫过去,看了半天。也没敢开枪。”

“一开枪惊了猪群。那跑起来就没个准,可能就伤到自己。那儿是闹塘子,光溜的,没树爬。陈大民在那儿瞅了半天。也只能回来了。”

“你说,这是不是得叫猪神了?”赵山一口气儿说完,又慢慢顺飞龙汤下肚。

赵江听了也开始思考,想打下猪神,就不能用传统的打围方法。

狗围和赶仗都不太行。

关键是护着猪神的那一大群野猪。

隔着那么老些猪,根本打不准。惊了猪群,跑起来再捞枪打,也没保障。

“完呢?”赵江继续问。

赵山摇摇头:“后来没几天,那猪群就散了。他们进山掐了几天踪,没找着。”

也就是说那跟小山一样的猪神,很可能现在还搁山里,晃荡着在沟塘子里拱秋子堆秋膘呢。

讲完了故事,满足了赵山白话欲望,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王桂起身捡碗筷。

正当这时候赵江开口了:“爸,妈。”

来了!

王桂心中一凛,手揣到兜里。

她饭前就想好了,不管赵江今天有什么要求,当妈的也乐意答应。

给个一块两块的也无所谓,钱都提前准备好了。

“嗯?”赵山靠在墙上问。

“明天我起早和向登峰去山里打灰狗子。五六点就走,和你们说一声,别担心。”

“呀!”桂花没想到,赵江今天铺垫这多,居然不是为了要钱。

真有啥想法,刚刚就是说出来的最好时机。

“儿子,得起这么早吗?那妈也起来给你做饭。”

“嗯。”赵江和妹妹帮着王桂收拾,“灰狗子不管冬夏,太阳出来就回去猫着。想打得早点儿从家走。”

赵山喝得迷迷糊糊的,他寻思自己喝醉听错了呢,这还是他家儿子吗?身子顺着墙慢慢往下出溜。

“瞧你爸喝的。”

赵江忙收好桌子,帮着他妈一起把赵山放好,盖上被。

赵兰凑到赵江身边,“哥,那明天是不是还有肉吃啊?”

这馋丫头!

赵江揉揉妹妹的头:“那当然。灰狗子肉我们烤着吃,肉一丝一丝的,香得很。”

“好!”赵兰嘻嘻一笑。

王桂去外屋地洗碗,赵兰留在东屋学习。

而赵江在山里走一天也累了,洗好脚,洗漱好,就回西屋上炕睡觉了。

虽然脑子还有一些兴奋,但后脑勺沾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五点左右,赵江醒了。

走到屋外面,王桂已经在做早饭了。

“儿子,妈给你做了玉米面饼,带到山上去吃。”

王桂今天起早,拿家里黄豆去换了点儿大豆腐和干豆腐。

这年头想吃豆腐啥的,都可以拿黄豆去换。

昨天飞龙汤一家人吃喝得正好,沙半还剩点儿底,王桂就和大豆腐一块儿烀了。

加了点儿大酱,把玉米面饼贴在锅边上,盖上盖儿,这往外呼呼冒热气呢。

王桂喜欢赵江这样子,儿子积极,老妈不得支持吗。

“妈不用这么费事儿,估计要不到中午就能回来。”

灰狗子那小玩意儿机警着呢,不是那么好打。

“备点,万一饿了你有口吃的。进山一定得带着干粮。”

吃过早饭,赵江回屋打好绑腿,换好上山的衣服。

“江哥!”门外传来向登峰声音,他靠在门上,“哥,走不。”

“来了,带钢珠没?”

“带了哥,一挎兜呢,够我俩打的。”

“成。”

赵江把弹弓塞进挎兜,出屋去了。

俩人出门没多久,赵山也迷迷糊糊醒了:“儿子走了?”

昨晚喝的有点多,他不太确定儿子说起早去打灰狗子是不是在做梦。

“刚走没多久,和向儿一起。哪像你似的,喝酒没个量。”王桂放好东西,转身就出了东屋。

赵山挠挠头,这咋还念叨上我了呢,儿子好点就凶他。

赵江领着向登峰往昨天看到灰狗子的那片林子走。

“江哥,你看看这些能行吗。”

赵江接过他的挎兜,里面有小半的钢珠,个个浑圆,端在掌里坠手。

“可以,今天看你的准头喽。”看到向登峰跃跃欲试的样子,赵江打趣。

向登峰笑了笑,“江哥,我昨天端着大娘给的飞龙汤往家走的时候,还碰见李宏发和王喜了呢。”

“哦?”向登峰这样说,明显里面有故事啊,赵江等着下文。

昨天向登峰乐呵地端着大盆往家走,正赶上林场员工下班回家,路上的人比较多,熟人也多。

主要是想不注意向登峰都难啊。

飞龙汤热气滚滚的往外冒香气,那长鼻子的都得问啊。

向登峰也不含糊,见人就说这是他江哥打的,他大娘拿给他家吃,又惹得众人一阵羡慕。

快到家的时候,向登峰瞅着那边,有俩人影,一高一矮的,互相搀着走。

这是王喜和李宏发,俩人在山里下了一天的套子,饿得眼冒金星,歇歇停停,好不容易才走回来。

碰巧又有人问向登峰这飞龙汤咋回事儿,他还跟刚刚一样回答了。

李宏发本来就饿,闻到这飞龙汤的味道,心里更是难受。

王喜就不提了,那魂儿感觉都快被那盆汤勾去。

李宏发没忍住,小声地嘟囔了句:“还不是偷的套子,嘚个啥。”

向登峰可不惯着他,听到有人说他江哥不好,直接把大盆子往旁大石头上一放,几大步走到两人面前:“你刚刚说啥?”

这两人加一起上,也不够向登峰看的啊。

李宏发本来就矮,可能刚到向登峰肩膀,被他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下就怂了:“没啥。”

那王喜在一旁,连声儿都不敢开。

向登峰用拳头抵住李鸿发肩膀,轻轻一推,然后往旁吐了口唾沫,也懒得和二人继续掰扯,端起飞龙汤走了。

等他走远,李宏发才敢恨恨地嘀咕:“不过几只飞龙的,看给牛的。等我们下的套子逮到野猪,那肉才叫多呢。你说是不,王喜?”

“对,对。”胖子连忙点头。

听向登峰说完,赵江也就当一乐:“以后少跟他俩牵扯,肚子里没憋好。”

“知道了,哥。”向登峰点点头,赵江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你知道他俩去山里干嘛了吗?”

赵江又把他俩下的套子是怎么回事儿,和其中的门道讲了讲,向登峰听了也没忍住一阵笑。

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目的地,都默契地放低脚步和声音。

赵家往挎兜里抓了一把钢珠,掏出弹弓,打了个响舌,“来,咱哥俩开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