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药

    谎言似一个巨大的牢笼,深陷其中的都是困兽。

    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中间却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霍砚西像是在用疼痛提醒着自己清醒,阴沉的脸色多了分疏离,他的嘴唇上还沾染着殷红的血迹,分不清是谁的,在深夜里犹如来索命的厉鬼。

    闻曜身后围墙高高竖起,围墙上爬满藤蔓,围墙内是其乐融融的上流社会晚宴,围墙外是冷冽的寂静。

    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玩够了吗?”霍砚西问,“闻曜。”

    他嗓音冷淡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闻曜蓦地抬起了头,“我没有……在玩。”

    “是吗?”霍砚西嗤笑一声,抬起闻曜的脸,冷白的肤色在夜里白的像是会发光一样,清透的眸子湿润,犹如某种无害的小动物,可就是这看似无害的小动物,毫无防备的给了他一爪子。

    “委曲求全这么久,装成omega接近我,看着我为了你……”霍砚西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很得意吧,嗯?”

    他仿佛要将那美好虚幻的曾经都撕裂。

    入冬的深夜裹着凉意的风袭来,寒风瑟瑟,身上的西装不足以保暖,但闻曜分不清是外界因素还是他自身的原因,浑身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一盆冷水泼下,凉到了骨头里。

    霍砚西垂落腿边的手蜷曲了一下,紧握成拳头,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口子,不断有冷风灌进来,他恨不得弄死这个小骗子,但一生出这个想法,心脏便已经开始绞痛了起来。

    “和alpha接吻,不觉得恶心吗?还是说,你就享受把alpha压在身下的感觉?”霍砚西看着闻曜陡然苍白下来的脸,抬手扯了扯领带,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曜嗓子低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以防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霍砚西用仅剩的理智克制着自己。

    不该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说的对。”他哑声道,“我的确不喜欢喝醉,也不适合放纵失控。”

    闻曜嗓子发不出声音来,呼吸都仿佛变得困难了起来,预感到了霍砚西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alpha的信息素逐渐浓郁了起来,这是曾经霍砚西无数次想要闻到的味道,如今真正的闻到了,身体却格外的排斥,甚至于能够让他感受到对方身上不稳定的情绪,隐隐暴躁的,带着威压的,想要阻止他。

    霍砚西掐着闻曜的脸颊,在他耳边咬着牙狠声道:“这阵子,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雷声。

    闻曜面上恍惚了两秒。

    霍砚西说,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他。

    “你后悔了……”闻曜指关节泛白的手指从霍砚西西装袖子落下,“是吗?”

    霍砚西没有再给他回答,松开了他的脸,转身往另一处离开。

    “霍哥。”闻曜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句话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不是omega……就不行吗?”

    霍砚西的背影停顿了一下。

    “我有心的。”闻曜轻声说,“我的心……现在很痛。”

    霍砚西:“我已经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了。”

    在这一场谎言被揭穿的戏码里,没有人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狂风卷起尘沙,原地只剩下了闻曜的身影。

    一场骤雨落下。

    闻曜抬手,把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雨水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真是糟糕透顶的收场。

    愧疚心疼和难受得快要忍受不了,两种情绪交织,闻曜的脑子里产生了两道不一的声音,他仰着头,吐出一口浊气。

    作为承载的身体仿佛快要爆炸了。

    砸在脸上的雨水突然停了下来。

    闻曜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头顶上的一把黑伞,那翻涌交织的复杂情绪戛然而止,闻曜低下头,唇边的笑还没扯出来,就已经扯平了。

    “没事吧。”alpha穿着一身西装革履,脸上挂着温笑,“天气这么冷,不要淋雨感冒了,跟我再进去换身衣服吧。”

    “不用。”闻曜肩膀靠在墙壁上,扯了一下从上面垂下来的藤蔓。

    捡漏这件事,祝凡冉一向很擅长,他也不介意闻曜的冷淡,笑着道:“和大哥吵架了?呐,他这人就是这样的,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怎么样,现在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作?我和他可不一样。”

    闻曜手搭在颈间,莞尔一笑,“你觉得,你有哪点,比得过他。”

    他歪了歪头,“嗯?”

    alpha的信息素似要撕碎旁人,和人前判若两人,祝凡冉升起一阵毛骨悚然之感。

    不爽的感觉在闻曜看到祝凡冉的瞬间,也跟随着抵达到了巅峰,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

    他撕破了伪善的表面,露出了完完全全恶劣的一面。

    alpha对alpha释放信息素,无疑就是挑衅和打架的讯号,哪怕是在下雨天,也掩盖不了闻曜浓郁过头的信息素。

    但闻曜隐约的,感觉到了一丝奇怪,信息素不太对,他看向对面的祝凡冉。

    祝凡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没关系,后悔了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告辞了。”

    闻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子微眯。

    【他……是alpha吗?】闻曜问。

    系统给予肯定的回答:【资料上显示,是的。】

    头顶再次多了一把黑伞,闻曜仰起头,转过头,是杨叔。

    “闻少爷,霍总让我送你回去。”

    -

    入夜,四周寂静。

    闻曜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伸手拿过了手机,从好友列表中找到了之前那位给他看过腺体的医生。

    周四下午,闻曜没课。

    公交车上,alpha戴着鸭舌帽,手边放着一个背包,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天色还灰蒙蒙的,alpha体质好,但也扛不住大冬天的淋雨。

    他偏头打了个喷嚏,脸色不太好看,唇上还有伤口。

    公交车到了站,闻曜下了车,抬头看了眼路牌。

    顺着手机地图的指示,闻曜到了医院。

    “腺体没什么问题,第一次易感期之后,可以再来检查一遍,预计应该在两周之内,这期间你要多注意注意。”

    “徐医生,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闻曜的嗓子低哑。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的密封袋,里面是一粒药,“我想问问,这真的能改造人的第二性别吗?”

    “这药……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报导宣传过,用于改变abo基因,但实际上副作用对身体伤害很大,市面上已经被禁止售卖了――闻先生,我不建议你服用。”

    “谢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闻曜扣上鸭舌帽起了身,转身时又一顿,侧过头,“药片,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那个?”

    徐医生顿了顿,扬起微笑道:“药片的侧边有特殊的标记。”

    解释太多,反而漏了陷。

    闻曜垂眸看了眼,的确是有。

    但刚才徐医生似乎也没有仔细看过。

    那只有一种可能,近期有人拿这种药来过,并且还是他们都认识的人,他们曾经一起出现在徐医生面前过。

    这个人有且只有一个。

    “谢谢。”闻曜又道了声,拿着背包出了这间房间。

    ……

    包厢里烟雾缭绕,窝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和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指尖夹着一根烟,坐在沙发里,手机贴在耳边,这是这几天来不知道接的第几个电话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大姑还是二婶,“闻家那个不行,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一个alpha在一起的。”

    霍砚西听的模模糊糊,“嗯”了声。

    “砚西,你在哪?你爷爷这些天让你回来一趟听见了没?”

    “回去?”霍砚西扯了下唇角,“回去听你们说那些狗屁不通的话?”

    那边被噎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

    霍砚西倾身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我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大姑,表哥公司还好吧?行业不景气,要不要我帮帮忙?”

    “帮帮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似毒蛇亮出獠牙般,“你们为了我好,我也该好好的,回馈一下你们的疼爱。”

    电话挂断,传来嘟的一声,霍砚西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拿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喝慢点,别这么猛。”周净远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觑了他好几眼。

    霍砚西:“有事说事。”

    “要不我给你找几个……”他话没说完,就被霍砚西凉飕飕的剐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巴。

    “来,我给你赔罪。”周净远倒了杯酒。

    “你赔什么罪?”

    “唉怪我,当初要不是我你们也就不认识了――”

    这两天圈子里都传霍砚西被一个alpha骗了感情,周净远也有所听闻,听说就是霍砚西经常带着出入的那位,可不就是从他酒吧里出去的。

    常年不碰感情,第一次碰感情就被玩了个彻底。

    他一开始不信,但这两天霍砚西的“失恋状态”,让他很难不相信。

    “我要知道他是alpha,我肯定不撮合你们啊。”

    “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关系还大了!”

    “还记得和你一起打游戏的……”霍砚西微妙的顿了一下,“小迷弟吗?”

    周净远:“?”

    他理解了一下这句话,也就是说,当初酒吧里的那位调酒师,和霍砚西家里的那位娃娃亲是同一个人。

    “我操?不是吧?”

    看见周净远的表情,霍砚西感觉心里舒畅多了。

    受害者联盟再加一位。

    包厢散了场,霍砚西上了车,道回别墅。

    这几天他都没有回去过,那天把闻曜从别墅里接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霍砚西降下了一点车窗透气,这两天他强迫自己从那种古怪的状态脱离,恢复到了平时冷静的常态。

    到了别墅,霍砚西下车时脚下晃了两下,拒绝了司机的搀扶,他进了别墅,一切都还维持着闻曜没有到来前的原样,但一切都让他不习惯。

    沙发上没有了外套或者人影,桌上也没有了摆着烟灰缸。

    客厅灯亮了起来。

    霍砚西看到了桌上的一沓纸,上面画的都是他。

    笔触细腻,色彩很出色,在画人物这方面,闻曜一向比别的要擅长,他很会捕捉人的特点,例如霍砚西的那双狭长的眸子。

    霍砚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放下了画,看了眼来电人,是徐医生,他们关系不算太亲近,但也称得上一句朋友。

    周日晚上,闻曜就接到了霍砚西的电话。

    公司停车场,红色跑车行驶进入,今天晚上霍砚西要去参加一场发布会,车子进入停车场时,一人正好从里面出来,闻曜瞥了一眼,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车子和对方擦肩而过。

    闻曜没有下车,靠在驾驶座上,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待着霍砚西的到来。

    半个小时后,公司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霍砚西和助理从电梯里走出来,空旷的停车场响起了脚步声,在红色跑车旁边停下。

    霍砚西看到了皱着眉睡在驾驶座上的闻曜,阴影笼罩在了闻曜身上,闻曜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睁开了眼睛。

    “霍哥。”

    霍砚西看到他的脸色,皱了皱眉,“不舒服就回去。”

    “不行啊。”闻曜低笑一声,“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就这么回去,太亏了。”

    霍砚西咬肌鼓动了两下,“药呢?”

    闻曜捞过一旁的包,从里面掏出一盒药,放在了霍砚西的掌心。

    在霍砚西收回手之时,闻曜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霍砚西停下了动作。

    “对不起。”闻曜松开了他的手腕。

    霍砚西握着药盒的手紧了紧。

    霍砚西上了他的车,闻曜开着车跟在他后面,两辆车前后一同出了停车场,闻曜跟着前面的车上了高架,夜里车子不多,在即将下高架之时,闻曜忽而发现了前面车子的不对劲,一连漂移了好几次。

    闻曜加了速,和那辆车并排,打了个手势,示意霍砚西那边降下车窗。

    车窗降下来,闻曜看了眼,霍砚西的脸色不太好看:“别靠太近!”

    闻曜一听,便知道他那边是出事了。

    “怎么了?”

    霍砚西道刹车失灵了,让他别跟的太紧,他声音太沉着,很能安抚人心,已经到了下坡的地方了。

    车内气氛紧绷。

    前面司机满头大汗,就在这时,霍砚西心跳加快了几分,余光瞥见一道红色的影子超速到了他们前面,他的心脏一瞬跳的比刚才更快,在他未曾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车子灵活漂移出了残影,轮胎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车头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碰撞在一起的两辆车在坡道上慢慢停下,地上留下了长长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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