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贪欲

    亲了片刻,  季玉泽轻喘着气离开,扶月睫毛颤抖了一下,  闭上的眼睛缓缓掀开。

    这时,她留意到对方放在树干上、与自己相扣的手也渐渐松掉。

    扶月以为亲完了,脸蛋稍红,垂下眼,盯着地面上的落叶,缓解一下复杂心情。

    铛铛铛,锁与链又一次碰撞。

    视线内倏然多了一抹白色衣摆,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已落地的季玉泽。

    “你?”

    还没等扶月反应过来,一双手穿过她咯吱窝,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裙摆一飘一垂,坐在树上的人顿时换成了她。

    因为害怕自己摔下去,所以扶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圈住季玉泽的脖子。

    “玉奴?”

    她张了张嘴,  正欲说些别的话,他却略青涩地轻按着她双肩,  就着这个已变成了男下女上的姿势重新吻了上来。

    一片树叶似化作只蝴蝶从空中飘落下来,擦着扶月搂住季玉泽的手而过。

    他舌尖探入,  继续与之纠缠。

    吻得虽轻,但她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脑袋稍往后昂了下,却被一只手温柔地包住脑后勺往回带。

    等到换气之时,  藏于树影之下的扶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心彻底地漏了一拍。

    耳边一波波风声掠过,  她吸进体内的空气尽是带了点木兰香,  悬空的双脚禁不住地发颤。

    少女掩于裙摆下的脚踝白且细嫩,  骤然漫上一丝凉意。

    触感明显,扶月抖了一下。

    季玉泽冰冷的指尖握住它,轻柔地摩挲着曾拴上过小锁的那一小片皮肤,抚过之处发痒发麻。

    平白无故地增添了丝旖旎。

    星碎的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扶月无力地趴在他肩头上,脸颊红扑扑,唇瓣微张着呼吸。

    青年轻轻地抚着少女的背,略泛红的指尖萦绕着一缕青丝。

    季玉泽嗓音极低地唤一声:“月月。”

    听着他的声音,扶月想说些什么,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该说什么比较好,踌躇着。

    安静一会儿,季玉泽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捻着的那一缕青丝。

    他薄唇贴着她耳廓,莫名缓缓地背出佛经中描写阴阳交合的含蓄经文。

    “观欲之本,犹如炽火。贪欲之心,永不复生白微妙曰:我等缠绵系著淫欲,不能自拔”

    扶月唇瓣颤了颤,小脑袋耷拉着,依然趴着不动。

    稍作停顿,季玉泽唇角弯着,音色温雅:“月月,我对你有了贪欲之心,贪欲因你而生、因你而起。”

    萧老曾教导过:

    倘若产生了不受控的贪欲,那必须得摒除。

    生了贪欲之人若是无法忍耐,便可从贪欲根源入手,为了己身,漠然地杀掉贪欲根源。

    但,他不想,反倒想咀嚼、啃咬、吞噬贪欲。

    与之合二为一。

    听言,她愣了半秒,稍微推开季玉泽,冷不丁地问:“那你爱上我了吗?”

    扶月不知道系统说的爱上要怎样才算爱上,万一只要对方承认就可以了呢?

    是以,她想试试。

    他歪了歪头,指腹上挪,似亲昵地蹭着扶月脸颊上的肌肤,流连忘返。

    “这个重要吗。”

    思索了几秒,她直视着季玉泽,眼神不躲不闪:“重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指尖微动,轻戳扶月以往露出梨涡的位置:“那你呢,你可爱上玉奴了?”

    她眼睛心虚一敛。

    另一只手隔着衣裳覆上扶月的心脏处,季玉泽眼尾轻扬,重复一遍:“你可爱上我了?”

    良久,她才徐徐道:“爱。”

    他苍白的面上保持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端视扶月,静默数秒,笑着:“那我也爱月月。”

    系统没任何反应,是假话。扶月失落地咬了咬唇,扯出笑。

    “好。”

    将她从树上抱下来,季玉泽抬眼微笑:“我要去看一下那些人的尸体,你在客栈一楼坐着等我回来。”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扶月不解,却还是答应了:“嗯,你快些。”

    在季玉泽准备迈步前,她扯住他衣角:“他们的尸体在何处?”

    不知想到什么画面,青年眉眼弯弯。

    他回:“在客栈厨房灶下的地道里,对了,那里还有许多其他人的尸体,有些人的肉貌似还很新鲜,我想应是以往那些来客栈住的客人的尸体。”

    新鲜的肉。

    新鲜的人肉,昨晚装在碟子里的肉不会是人肉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扶月反胃了,幸亏一口也没吃:“那你去罢,小心点。”

    “好,我一会儿便回来。”季玉泽指尖顺过她长发。

    房间里,陷于梦中的陆然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无意识握紧的拳头,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再出去。

    走到一半,手腕处隐隐作痛,陆然挽起衣袖,皱着眉看上面的血痕。

    有谁想取自己性命?

    这家客栈如今可是除了季玉泽他们和林平,再无客人,季玉泽毫无理由伤害自己,林平更加不可能。

    那么

    然后,他把昨日到现在的桩桩件件联想起来,暗道不好,匆匆地跑去林平房间。

    两人的房间相隔不足几步。

    陆然害怕林平出事,着急起来并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他房间的门,大步进去。

    而林平正捂着微微发疼的脑袋,蹲在地上。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陆兄,你醒了,我,我不知为何,昨夜一睡竟睡到了此刻。”

    说着,林平尝试着站起,不想身子虚弱,趔趄了几下。

    陆然扶着他,严肃道:“这家客栈可能有问题,我们先下去看看。”

    这回陆然走出门口,才注意到每一间住了人的房间门前都摆着一小香炉。

    是昨日客栈小二拿上来的那种小香炉。

    仿佛猜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了一眼林平的房间,问:“你房间有小香炉吗?”

    林平恍然大悟般:“昨夜还是有的,可我刚醒来时,它不在了,莫不是里面的香有问题?”

    陆然点头:“很有可能。”

    昨晚他是身体不适,但也不至于达到连手腕差点被人割破都毫无知觉的程度。

    等陆然说完,林平道:“若是客栈之人所为,那为何我们到今日还相安无事?”

    黑店差不多都是杀人劫货、劫财的店子,

    怎会下了迷香,后面又不拿钱财,还留他们性命,这不是纯纯地白费功夫吗。

    压根不可能。

    两人踏着二楼廊道往尽头房间去,林平眼睛一亮:“难道有人救了我们?”

    陆然停下,看着敞开门、空无一人的房间,幽幽道:“应该是他们,季郎君和扶二娘子。”

    想通此事,陆然走到楼栏处,往下看,欲看一下楼下有没有人。

    林平紧跟其后。

    扶月坐在一楼的椅子上,无聊之余目光随处飘,碰上他投下来的视线,扬了扬手。

    “陆大人。”

    环顾一遍客栈一楼,陆然皱眉问:“这下面只有扶二娘子一人吗,季郎君呢,还有,这客栈里的人去了何处?”

    嘹亮的嗓音由上而下地传下来。

    中气十足,听起来他身体大概好了,扶月想。

    她面色淡淡,挂着浅笑,用手中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筷子撬着木桌缺角,解释:“他们死了。”

    陆然惊讶,迈开步子从二楼小跑下来,走到她面前:“他们都死了?谁杀的?”

    扶月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她微笑,不答反问:“陆大人这般问,可是要把我们抓了?”

    言下之意,陆然听出来了,只是不太敢相信:“你和季郎君两个人杀了他们?”

    站在他后面的林平望向她。

    小秦和马夫还在昏睡中,刚才陆然经过房门口有小香炉的房间,皆一一进去看了。

    就现下状况看,没被香迷倒的也许只有季玉泽和扶月。

    扶月不语。

    见此,陆然了然,问:“这家客栈可是黑店?他们昨夜可是要夺我们性命?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虽然问话方式有点儿像审犯人,但她这次回答了。

    “是黑店,他们也是要夺我们大家的性命、拿我们钱财,大概还会把我们的身体做成寻常菜或能放很久的腌肉,供下一回来此处留宿的客人吃。”

    陆然听着不适地抵了抵牙。

    昨夜吃了一碟肉的林平咽了咽唾沫,压抑住想呕吐的冲动。

    话锋一转,她放下筷子,双手托腮,望着陆然:“至于如何得知,我相信陆大人能猜得出来。”

    闻言,陆然沉默了。

    确实,倘若昨日他身体正常,没有不舒服,于大理寺办案多年的自己大抵是会发觉些许不妥,从而警惕的。那,能得到大理寺卿赏识的季玉泽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陆然颔首。

    “那季郎君在何处,我想见一下他,不知可否?”

    扶月指了指后厨方向:“厨房灶子下面应会有一条地道,你可以去找找,他现在在下面。”

    听了,他们朝被指处看了一眼。

    顿了顿,她又说:“客栈那些人的尸体在地道里面,对了,还有不少被他们杀害的人的尸体也在地道。”

    林平措不及防地发问:“扶二娘子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其实,扶月不是很想跟他们下去,因为不想看到尸体。

    可念及季玉泽从昨晚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颇为异常,加上他去地道有好一阵了都还没回来。

    分明答应了会很快回来的。

    所以,她忽地有点儿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不可控之事,尤其怕季玉泽出事。后悔了,刚刚就应该与他一块去的。

    于是,扶月沉吟一下,同意了。

    就这般,三人循着灶下去,进入了与上面气温不太一样的地道。

    这儿格外阴冷潮湿,斑驳漆黑墙面就像冰冷滑腻的怪手,地道上方时不时还滴水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似夺命曲前奏。

    单是听着心便泛起寒意。

    前方有岔道,一左一右,扶月站在靠左侧的道边,想问陆然要走哪条。

    不料,还未张嘴,一只似鬼般寒凉的手将她扯进了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