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沉筱之

第48章 青阳氏(三)

“提、提亲?”

奚泊渊目瞪口呆, 一时间舌头都打结了,“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快吗?”奚琴道,“提亲只是第一步, 按奚家的规矩, 纳采问名少说也要一个月, 她亲人都没了, 徽山那边只有一个老太君为她做主, 一旦忙不过来, 来来回回有得耽搁。再说奚家多久没办过亲事了, 这一次是不是得把那些隐居山野的散仙圣人全部请回来吃席?这么算算,一年内能把日子定下来就不错了, 眼下开始筹办,我觉得差不多。“

“哦,对了,”奚琴说着,想到什么, “我记得驻仙台的藏宝库里,是不是有一把百年灵剑?你先帮我传个信,让人帮我把灵剑取来。“

奚泊渊盯着奚琴,觉得他可能是魔怔了。反正在奚泊渊看来, 自从焦眉山中, 姜家女往奚寒尽怀里一扎, 但凡沾上姜家女的事, 奚寒尽就有点犯病。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犹犹豫豫地掐了个诀, 把奚琴的意思传达给藏宝库, 然后道:“是这样,你想成亲,这自然是好事,但这也是大事,爹和大哥一点准备都没有,突然跟他们提,仔细将他们吓着。再说他们来伴月海,也不单是为了你,第二枚溯荒碎片现世,仙盟震动,他们这会儿还在伴月天跟诸位仙圣议事呢。”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奚琴似笑非笑地看着奚泊渊,过了会儿,不咸不淡地应道:“好,那就再考虑考虑。”

奚泊渊简直被他弄糊涂了:“不是,你到底真的假的?”

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一会儿提一会儿不提的?

奚琴没答这话,问:“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奚泊渊想起正事,懒得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不是我说,你们这回也太惨了。我还以为你们中好几个出窍期,找个溯荒碎片轻轻松松呢,谁知死了一个不说,还有两个受重伤的,要不是姜家女把随身的两枚浮屠丸分给了章储二人,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醒呢。姜遇情况也不大好,一回到伴月海就闭关了,我本来想替你去看看她,那只水猴子门神一样守在她屋前,谁也不让靠近,就没看成。不过听游仙台的仙使说,她眼下好像已经没事了。昨天楚恪行找你们同行的几个商量了一番,说是等你醒了,就去古神库取宝。“

奚琴听了这话,没说什么。

当时情势危急,溯荒第二次灵袭的同时,阿袖祭出了所有定魂丝,章钊和储江絮分神无暇,未必知道楚恪行是故意撤刀。他们只当楚恪行是实在撑不住才败下阵来,所以虽然受了重伤,并没有与这位楚家公子计较。

奚琴又问:“对了,你们怎么会找到长寿镇来?”

他们这一行的路线是保密的不是吗?

奚泊渊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走了没两天,仙盟里到处都在传第二枚溯荒碎片就在八百里外的风过岭,我一开始还不信,要不是不少修士都赶去了,聆夜堂那边也说风过岭有异,我都不会跑这一趟。“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泄露了第二枚溯荒碎片的线索?

奚琴一念及此,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很快披衣起身,一边整理衣袍,一边唤道:“来人。”

几名奚家家仆出现在房中,朝奚琴与奚泊渊拜下:“琴公子,渊公子。”

奚琴道:“你们去查一查溯荒碎片的线索究竟是怎么泄露的。“

几名家仆还没领命,奚泊渊就道:“这还用查吗?直到你们起行前,第二枚溯荒碎片的位置只有豫川楚家知道,这消息要不是楚家泄露的,还能是谁?我们奚家管这事干嘛?”

“这可不一定。”奚琴笑了笑,随即又问,“长寿镇那边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家仆道:“仙盟的人还在那边善后。”

这时,屋外又有一名仆役叩门而入,呈上一柄通体幽白的灵剑,说道:“渊公子,您要的‘斩灵’。”

奚泊渊“嗯”一声,本想说这剑不是他要的,是奚寒尽指明从藏宝库取的,然后他想起来,姜家那个姜遇虽然是个用尺的,但她好像一直都是个剑修,难道这剑……

奚琴接过剑,上下看了一眼,收入须弥戒中,唤道:“泯?”

泯在暗处应了一声:“尊主。”

奚琴推开门:“跟我走一趟。”

“等等!”奚泊渊一把扶住门,看了看奚琴,看了看他手里的须弥戒,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你拿这剑去干什么?”

奚琴悠悠地看了奚泊渊一眼,忽地笑了:“下聘。”

下、下什么?

他说他要干什么?

不是说好不提亲了吗?真下聘还是假下聘?

奚泊渊呆呆地看着奚琴扬长而去地背影,痛下决心,以后奚寒尽的鬼话,他一个偏旁部首都不要相信!

-

“啊啊啊烦死了,我为什么睡过去了——”

游仙台,阿织的屋舍内,初初盘坐在阿织的竹榻上,捶胸顿足地哀嚎,“好不容易出去找一趟溯荒,居然没我什么事!”

他被尸怪魂袭后,就化作簪子,在阿织的发间沉眠了,等他醒来,已经回到了伴月海,他守了阿织两天,今日听她粗略提起长寿镇的经历,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初初双手挠头,懊恼地道:“完了完了,那个魔这次是不是出风头了?下次他见了我,可有的得意了。”他沮丧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在人间行走呢,都没能好好逛逛。”

阿织没答这话,她找了一个匣子,把玉尺的碎片收了起来。玉尺崩碎得厉害,已经不能用灵力修复了。初初见阿织不应声,并不介意,他知道阿织话少,凑过去道:“这尺子坏了啊?”

阿织“嗯”一声,看他一眼,拿起木匣:“去玉轮集问问,看有没有人能修。”

初初听了这话,立刻高兴起来,错过了行走人间的机会,在玉轮集转转也算聊做安慰了。他兴高采烈地推开门,随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门外翠竹下,他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奚琴倚竹等了一会儿了,见到阿织,他弯眼笑道:“仙子,好巧。”

初初双手抱臂,“哼”一声别开脸,心道巧什么,你都巧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但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反正凭奚寒尽“缘分后天努力”的德行,守株待兔也算巧。

阿织看到奚琴,有点意外:“你的骨疾养好了?”

“还不曾,但好多了。”奚琴道,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匣子,“仙子有事要办?”

不等阿织回答,他又问:“着急吗?”

阿织想了想,实话实说:“不急。”

“不急的话,仙子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初初道:“你是谁啊,你说陪你去就陪你去?我们跟你又没关——”

“去人间,”奚琴不疾不徐地说出目的地,“风过岭,长寿镇。怎么样无支祁,一起去吗?”

初初:“……”

初初:“哼!”

-

风过岭,长寿镇。

“琴公子,就在这里了。”

一名仙使把阿织和奚琴引入林中,“镇民阿袖死后,我们没人敢动他的尸身,但因为镇上的尸怪有尸魂离体的先例,我们也不敢放任不管,只好把他的尸身封入棺内,停在林中。”

阿织问:“镇上的尸怪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仙使道:“一开始我们也为难,好在今天一早,天玄宗的储长老传音说,这里的尸怪都是可怜人,并未完全丧失神智,让我们为尸怪们贴上封魂符,送去天玄宗即可。储长老说,她会想办法帮助他们。“

阿织点了点头,储江絮在道法上修行极深,有她出手相助,想来不必担忧了。

仙使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与奚琴和阿织行了个礼,退下了。

阿袖的尸棺还停在当初楹的魂魄与奚琴作别的地方,奚琴看着尸棺,忽地拂袖一扫,掀开了棺盖。

棺椁里,阿袖还是之前的样子,或许因为伴月海的仙使把这个所谓魔头封禁得很好,他的尸身竟不见多少腐坏的痕迹,像一个睡了很久,醒不过来的少年。

奚琴想起在那一段前尘梦中,楹的样子。

其实后来那么多年过去,楹早该长大了,但似乎在前世的自己心中,楹也一直是一个少年。

青阳氏奚琴虽然没听过,但流纱提起的祝鸿氏,奚琴却是知道的。

千年前,众神还在人间时,有自己的人间部族,白帝少昊居于东夷,其下部族都以鸟为名(注),祝鸿氏就是其中一支。后来众神归天,这些上古遗族便留在人间,代代相传,祭春神的传统,就是从这些遗族传下来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上古遗族早就销声匿迹,再也不曾在人间走动了。

上古遗族当年虽然直接隶属于神,灵力十分强盛,他们终究是人,还是逃不开生死樊笼,因此有传言说,这些遗族不适应人间,早已伤亡殆尽了。

祝鸿氏既然效忠青阳氏,那么青阳氏应该也是上古遗族之一,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太多关于青阳氏的传闻遗留下来。

在梦中,流纱最后是因为灵力枯竭而死的。后来,前尘的自己——那位青阳少主曾质问父亲,能否不把族人送去月行渊榨取灵力,他还提及当年白帝用过一把剑。

奚琴虽然不知道白帝之剑究竟是何物,但能够猜到,这把剑至关重要。

楹最后交给他的定魂丝既然是剑袍,也就是说,前世的他在成为主上后,最终还是决定去找白帝遗留的剑了?

可是,用楹的转世一生仅仅换取一条剑穗,也不知值是不值。

从记忆的罅隙拾起来一段前尘过往,楹也莫名成为了一位故人。

奚琴看着阿袖的尸身,在心中对他道:“如果一个人来送你,多少有点冷清,所以带来了一个或许有些渊源的人。不知你的魂魄在何方,能否听到我说话,残损成那样,能不能再入轮回,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至于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奚琴抬起手,指尖引了一簇火,火星子落在阿袖的尸身上,烈火轰然一下烧灼起来。

初初惊道:“喂,你——”却被阿织抬手截住了话头。

阿袖的身躯在这一团烈火中渐渐失了模样,他的魂魄早已消散,被当做命罐子的身躯也迅速变得焦黑,最后化作灰烬,被疾刮而来的风卷着,拂往天地。

奚琴仰头看着空中星星点点的飞灰,说:“既然你不喜欢这一世,也不喜欢这个地方,那么从今以后,就以天地为塚吧。”

风载着“阿袖”远去,这一刻,奚琴也不知为何,闭上眼,学着梦中青阳氏那个古老的礼仪,对着漫天风中灰,闭目抚心拜下。

他身后的泯于是化了形,也跟着行了一个同样的礼。

阿织没说话,初初挠了挠头,张头看着飞灰越飘越远,踮脚伸手够了够,够不着。

等到飞灰彻底消散,奚琴回过身,看向阿织,手心在须弥戒上一拂,幻化出一物,“多谢仙子,这是谢礼。”

一柄通体幽白的灵剑静静浮在半空,奚琴道:“那天看到仙子拔剑,我想来想去,尺虽然用起来方便,还是剑跟仙子比较配。”

那天形势危急,她情急之下强行拾了章钊的剑,接下溯荒的灵袭,眼下再争辩什么已是惘然,好在他们有约在先,关于彼此,无论发生什么绝不多问。

眼前的灵剑一看就很名贵,阿织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仙子先别着急拒绝。”奚琴道,“我还想告诉仙子一个秘密。”

“什么?”阿织问。

奚琴没直接回答,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别动。”

阿织看着他,他的目光这样深,里头似乎藏着一些她无法探知的情绪。

阿织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觉得他几乎要透过她的眼,发现藏在这个身体中的她的魂魄,她忽然觉得不自在,退后一步:“为什么不能动?”

“真不要动。”奚琴道,他笑了,“我说真的,我怕我失手。”

那天他魔气缠身,她就是在距此处的百步开外,一步一步走向他的。

奚泊渊他的确没看到,只看到了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在他骨疾发作魔气绕身时提步向前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愿意与她交换一点他发现的秘密。

奚琴朝阿织靠近,近到她能闻到他周身冷霜般的气息时,他抬起右手,轻轻覆在她的左颊。

手心很快氤氲出一团如雾一般的灵气,这灵气让阿织觉得有些熟悉,但立刻被其中混杂的魔气掩盖住了。

阿织撩起眼皮看了奚琴一眼,他的神情竟是少见的认真,她于是不多问。

片刻后,奚琴抬起左手,从一旁的清溪中引了一段水流,落在自己身后,形成一道水幕,说:“你看。”

水幕中映出她的倒映,她左眼的下方,出现了一个藤蔓缠绕的古老封印。

阿织错愕地睁大眼。

这不是姜遇的身体吗?为何会有这样的封印?

而且封印的位置,怎么会与她当年左眼下红痕一模一样?

那道红痕是她当年登上东海孤岛,斩下开明神兽首级时留下的,伤在魂上,所以无法祛除。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奚琴清冷的吐息在喷洒在阿织的眉间,他说:“那天,仙子拾起章钊的剑后,左眼下便出现了这样的封印,我在想,仙子不能拔剑,会不会与这道封印有关。”

他言尽于此,至于更多的,他不想,也不便多说。

奚琴退后一步,撤开手,“伴月海隔墙有耳,只好把仙子请来这里,把这个秘密告诉仙子了。”

他说着,通体幽白的灵剑便跟着他的心意,落在阿织的须弥戒外,“所以仙子无妨收下灵剑,三月约期未满,你我下一程大抵依旧同路,我有隐疾,关键时候总不顶用,仙子持剑在手,也好保护我不是?“

阿织看着他,虽然知道不该多打听他的事,还是忍不住问:“我找溯荒有我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这么明显,仙子看不出来么?”奚琴弯眼一笑,亦真亦假地道,“自然是为了多与仙子相处一时了。”

-

离开长寿镇的时候,日已西斜。

适才引路的仙使看到奚琴,连忙迎上来道:“琴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奚琴看他一眼:“有事?”

“是这样,长寿镇的这些凡人,因为魂魄都系过定魂丝,多少有些损伤,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置,不知仙盟有什么指示,或者……仙盟倘若没有指示,琴公子您吩咐示下也行。”仙使说着,朝后看了一眼,顿了顿道,“方才您一到镇上,那个姓钟的镇长就说认得您,希望能求见您,请您指一条生路。”

“生路?”奚琴有点讶异。

仙使道:“是这样,我们想来想去,还是把实话与这些镇民说了。但凡受过魂伤的魂魄,都不能轮回转世,魂伤轻倒也罢了,被天地滋养着,慢慢就养好了,只是他们中,有的人被定魂丝渡过数次灵,魂伤其实有些重,这样的魂想要复原太难,他们又不是修士,无法寄生养魂,死后飘零在外,只怕……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是这样。”奚琴听了这话,叹了一声,“仙盟的规矩,历来是仙人是仙人,凡人是凡人,二者历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偶尔相帮亦无妨,定魂丝既可渡灵养身,大约也可以渡灵养魂,罢了,你且遣人问问,看看仙盟能否相借一根定魂丝,助这些凡人渡劫吧。”

奚琴撂下这话,随即与阿织一起御器走了。

仙使看着奚琴的背影,哀叹一声,那定魂丝是神物,想让仙盟相借,岂有这么简单呢?不过琴公子既然吩咐了,只得一试。

及至夜深,滞留在长寿镇的仙仆们才把二十来只尸怪全部送往天玄宗。

主持事宜的仙使缓了口气,招来镇民,亲自把定魂丝的消息说了,正打算即刻前往伴月海,跟仙盟相借定魂丝,朦胧的夜色中,他不经意间一抬头,只见镇口的方向,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步走来。

仙使愕然迎上前:“琴公子,您不是已经回伴月海了吗?怎么又过来了?难不成……您是借到定魂丝了。”

奚琴笑了笑,不置可否:“钟伯不是说要见我?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事忘了交代他。”

自从听说定魂丝可以救命以后,钟伯与好些镇民都等在镇上唯一的客栈,只盼着仙使能第一时间带来好消息,没想到仙使没等来,倒是先等到了奚琴。

奚琴他们也认得,那夜他们杜撰出问神节来诓骗他,这位公子得知自己做了替死鬼后,一点也没责怪他们,事后还帮镇民除掉了阿袖,听说就连定魂丝可以养魂的消息,也是这位仙人公子告诉仙使的。

是以钟伯几人见了奚琴,一如见了救命菩萨一般,欣喜地问:“仙人公子,您我们借到定魂丝了吗?”

“还没有。”奚琴淡笑着,随手掩上客栈的门,往一根长凳上坐了,不疾不徐地道:“我后来又想了想,你们大多数人的魂伤,说实话,在仙人看来不算太严重,还到不了要寄生养魂,或是用定魂丝渡灵的地步,我如果心情好,给你们些名贵的仙药,或是顺手治愈几个,也不是不行的。”

钟伯与数名镇民互看一眼,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不知仙人公子何时能够开始施救?”

奚琴悠悠地看着他,语峰忽地一转:“可是,为什么呢?”

钟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奚琴继续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们?为什么要赐药?帮你们跟仙盟借定魂丝呢?”

其中一个镇民不解:“定魂丝可以救我们,这不是你说的吗?你如果不想帮我们,不管我们就好了,何必要把这些救命的法子都告诉我们?”

奚琴笑道:“因为我想告诉你们,纵然这世上有这么多法子可以救你们,但是,”他一顿,一字一句道,“你们一个都不配。”

说罢,他迤迤然起身,闲庭信步地往客栈外走去,“你们就留在这,慢慢等待这一世结束好了,哦,恐怕也是最后一世了。”

客栈外是最浓的夜色,气势汹汹的风涌进来,险些将客栈中最后一根烛火扑灭。

钟伯目若死灰地看着奚琴:“为、为什么?我们和仙人无冤无仇,仙人为何要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你和我没仇呢?”奚琴步至门口,蓦地回头,钟伯这才发现他只是看上去面带笑意罢了,事实上目光中尽是冷色,“当初拿人做命罐子贪来长生永不知足,事到如今,就该承受长生过后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

他不疾不徐地朝客栈外走去:“我会守到最后一名仙使离开,然后落下结界,封禁此地三十年。”

“求长生者得永生,不求长生者入轮回,很公平不是吗?守着你们的长生秘密,直到坟冢里吧。”

钟伯听了这话,一下子瘫坐在地,客栈外是最浓烈的夜色,这是黎明之前,天将破晓。

可是这天,也许永远都不会破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