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殿上斩公卿
谢恒笑着开口,朱雀一愣。
谢恒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将一封信递给朱雀,温和道:“如果夫人与太子起争执,你把信此信交给夫人,没有就罢了。”
说完,他驾马转身离开。
朱雀震惊看着谢恒的背影,哪怕他一贯愚钝,搞不清这些弯弯绕绕,可是他去仍旧在这一刻直觉心慌。
他在原地慌乱了片刻,最后也没办法多想,骂了一声之后,便按照谢恒的吩咐,翻身上马,冲回城中,一路叫上留在司州城的人,高喝道:“走!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谢恒听着身后朱雀的声音,他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了,只想着洛婉清给他信件的时间,计算着洛婉清来的路径。
他周身都是飞溅的血迹,胸口气血翻涌,最初和杨淳对峙那一掌震得他内力不稳,然而他却觉周身轻松得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蝶,轻盈飞跃在黄昏日光之下,奔向远方。
谢恒冲出司州城时,司州城乱成一片,监察司的人快速撤离,杨淳带着一万人乱了许久,等到夜里,才安定下来。
等安定之后,杨淳将李宗的尸体装棺,他干儿子赵顺走上前来,战战兢兢道:“干爹,现下怎么办?”
杨淳听着,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立刻吩咐下去,谢恒弑君,要求各县衙张贴悬赏告示,所有人今夜启程,随陛下……”杨淳声音里带了哑意,“归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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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州城乱成一片时,洛婉清已经在赶往司州城的路上。
五月初一北戎来议和,昨日谈得差不多后,她便将所有事务交给了青崖,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往回赶。
临到司州城只剩半夜距离时,天上下起大雨,她看见雨势太大,也觉疲惫,便就近找了个破庙,进庙休息。
她一入庙,便见火光,洛婉清扫了一眼,发现这破落寺庙中,早已有人。
对方一个二十四五模样的青年,素带挽发,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一块道宗令牌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洛婉清目光从他腰间道宗令牌上匆匆扫过,没有多言,提步进了庙中。
对方见她进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多言。
这样的大雨之夜,多的避雨的江湖人士。
而面前这个人,面色苍白,明显是受了伤的模样,虽然是道宗之人,但洛婉清也不想招惹。
洛婉清坐在角落,低头吃了些干粮,便靠在墙边,将惜灵抱在怀中,闭眼睡觉。
明日要见到谢恒,她私心不想用现在这副模样相遇。她甚至还特意准备的新的衣衫,想等见到谢恒之前,好好收拾收拾,再与他相见。反正现下大雨,她就算赶过去,也不过是像个泥猴一样,倒不如好好睡一觉,等明日梳洗之后,再去见他。
洛婉清闭眼休息,然而旁边人却断断续续咳嗽着,扰得她有些难眠。
洛婉清辗转了许久,想了一下他腰间道宗令牌,终于没忍住起身,走到对方面前。
对方明显没想到她会过来,有些意外抬眸,随后便意识到什么,忙道:“抱歉……我身有不适,又逢大雨……”
“在下略通医术,还随身带了些药。”
洛婉清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火堆:“今夜借了你的火,若兄台不介意,我可微稍作调理,或许会好些。”
听到这话,对方略显迟疑,洛婉清目光扫过对方腰间令牌,冷静询问:“是道宗的人吧?”
“你是谁?”
洛婉清一问,对方气势骤凛,洛婉清神色软化几分,只解释道:“我家郎君曾是贵宗弟子,我有意照拂你,你不必担心。”
这话明显对方露出几分兴趣,好奇询问:“不知夫人是我宗哪位弟子的家眷?”
“谢恒。”洛婉清垂眸看着火焰,眼中露出几许思念。
对面青年注视着,目光凝在她身上,明明是几乎将人溺毙的温柔,语气却仿佛与她毫不相干一般:“原来是谢师兄的家眷。我的情况我清楚,倒不用夫人诊断,若夫人身上有诸如紫藤草之类化瘀的药物,倒劳一借。”
洛婉清听着,便知对方心中还是有戒备,她也没有多说,只掏出药来,将药瓶扔了过去。
青年咳嗽着弯腰,在阴影处将药瓶收起,他也没有立刻服药,只将洛婉清上下一打量,笑着询问:“多年未见师兄,不知师兄安好?”
“还行。”听见对方询问,洛婉清便知应当是谢恒熟人,反问道,“在下洛婉清,还未询问尊姓大名?”
“在下云真子。”青年一颔首,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意。
洛婉清听到道号,感觉有些熟悉,谢恒似乎的确提过这个人。
她放松下来,又听对面继续道:“师兄何时成亲的?可有孩子?”
“成亲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洛婉清第一次与人这么话家常,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尚未有孕。”
见洛婉清这么实诚,对面青年眼中笑意愈深,同她聊了些谢恒的旧事后,外面雨慢慢小下来。
青年看她面露疲惫,轻声道:“夫人看上去有些疲惫,怕是疾行了许久,不知何去?”
“司州城。”
“是去见师兄吗?”
青年询问,洛婉清面上露出几分笑容,点头道:“嗯,明日是我生辰。”
她注视着火焰,想着谢恒,温声道:“我与他总是聚少离多……去年生辰,我便想同他过,但那时候我还在办……办一个很麻烦的案子。”
她在办东宫六率的案子。
而那时候……也正是她说他愿意为了去李归玉那里当线人,哪怕爬上“谢恒”床榻后不久。
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谢恒也是知道她生辰的,只是当时谢恒只想疏远她,所以他明知她的生辰,却也没有回应。
这样一想,洛婉清便明显察觉到了如今谢恒与当初的不同。
他这个人,感情越深,本性反而收得越紧。
崔恒那时候天天送礼写信,看上去一心一意温柔良善,背后却是薄凉自利,说走就走。
如今虽然总是耍些脾气,床笫之间偶尔有些恼人,但是却总是想着她。
她想着那时候,解释道:“那时候他在同我置气,我也太忙,这件事便过了。但还好,他的生辰,我陪他过了。”
“那你岂不是很吃亏?”
青年笑着询问,洛婉清一愣,茫然道:“为何吃亏?”
“他的生日有你,而你无他。不会觉得不公吗?”
“不会。”洛婉清摇头,“只觉庆幸,还好陪着他。至于我么……”
洛婉清想着明日能见到谢恒,不由得有些高兴:“今年生辰补回来就好了。反正明日我便见到他了。”
青年听着,只温柔注视着洛婉清,认真道:“你应当很喜欢他。”
洛婉清没说话,青年有些疑惑:“我猜错了吗?”
洛婉清不出声,她看
着火光,青年神色慢慢淡下去,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洛婉清轻声道:“不仅仅是喜欢。7(笔.の趣阁小说)7[(.co)(com)”
说着,她抬起眼眸,青涩又认真看着青年:“我心爱于他。”
这话出来,对面青年僵住,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静静看着她,竭力封印着眼中所有情绪,袖下手指无意识蜷起。
爬满了蛛网的神佛就在他们身侧,火堆成了暗夜中唯一的孤灯。
火堆中“啪”的一声木柴炸开声响起,洛婉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这么说过话。”
说着,她转过头去,又看回火堆,眼神中满是笑意:“他倒是经常说,走之前,他还问我,我有些答不出口,这些时日,我便一遍一遍练习,我想着说得多了,见到他,应当也就能开口了。”
“他这个人小气得很。”
洛婉清无奈摇头:“我若再不好意思,他又要想东想西。”
“得卿一句,”青年压抑着情绪,玩笑道,“他倒也死而无憾了。”
“那还是让他人生多些遗憾吧。”洛婉清笑起来,眼神中带了些伤怀,“有遗憾,才会有留恋,我望他,留念这世间千万遍。”
“他会的。”
青年似是安慰,声音很轻。
洛婉清转头看他,见他气色好了不少,似乎是气顺,也不再咳嗽。
她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师弟早些休息,我也要好好睡一觉,天亮我就走了。”
“好眠。”
青年低应。
洛婉清起身回到自己位置,闭眼靠在墙上,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等醒过来时,天还没亮,雨已经停下。洛婉清走到院子里,打了井水给自己简单冲洗之后,便回到寺庙,在内间换好衣衫,整理好了周身。
等她出去时,便见云真子已经醒过来。
他目光定定看着她,目光有些冒犯。
洛婉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道:“师弟为何这样看我?”
“夫人是去见谢师兄吗?”
云真子没有回应她,只是询问,洛婉清点点头:“是。雨已经停了,我这就出发了,有缘再会。”
说着,洛婉清一拱手,便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一提步,便被身后人叫住:“夫人!”
洛婉清听着这声唤,有些奇怪回头。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从见面到现在,叫她都是简称。
平日朱雀青崖这些人叫她“夫人”是因为在监察司内,不需要姓氏区分,然而面前这个算得上萍水相逢的人,却从始至终一直叫着简称。
只是她来不及多想,便见这个人轻轻咳嗽着,有些踉跄走到她面前。
他递过一把雨伞,这把伞似乎是一把新伞,还带着纸封。
他将伞握在手心,伞身遮住他大半只手,洛婉清有些疑惑看他,就听对方真诚道:“我怕路有风雨,赠伞一把,当作见面礼吧。”
“哦,不必。”
洛婉清闻言,赶忙道:“我都是骑马,不便打伞。”
“那就带回去,替我转赠师兄。”
云真子说得认真,提及谢恒,洛婉清便知这不仅是给自己的东西,便将伞收下,点头道:“我替家夫多谢师弟了。”
“一路小心。”
云真子凝望着她,语气轻得似乎是根本不愿开口。
洛婉清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能是笑笑行礼,点头道:“
“可是……三殿下如今,本该是在软禁的吧?”
宋惜朝的声音响起来,带了几分疑惑,他看向杨淳:“杨大监,若本官没有记错,郑氏谋逆之后,三殿下曾因涉嫌参与郑氏刺杀一事被陛下派监察司收监严查,结果三殿下不服圣决,打伤监察司司使逃脱,了无音讯,如今陛下刚走……”
宋惜朝轻笑一声,意味深长:“三殿下,回来得真巧。”
“宋大人说得极是,”李归玉听着,苦涩一笑,“各位若是要举荐本王,至少也要等本王冤屈洗尽。当初父皇就是受了谢恒蒙蔽,误会怪罪于我,让我配合监察司查案。谁知谢恒伙同洛婉清欺上瞒下,竟假传圣旨,想将我置于死地,我为保性命,这才逃脱出来……却一直被监察司追杀不休。我在外逃亡许久,听闻父皇过世,这才不顾性命回到皇城,刚好遇到王丞相,这才告知我真相,原来父皇只是想软禁,并非要杀我!”
李归玉说着,红了眼眶:“可恨我竟被贼人所骗,连父皇最后一面也……”
众人听着,没有作声,郑家那场刺杀太过混乱,谁都搞不清情况,没有人敢贸然发言,但对于李归玉话,始终保留三分。
宋惜朝听着李归玉的言辞,点了点头,颇为怜悯道:“殿下受苦了。但是……殿下始终还是带罪之身啊。”
“宋大人什么意思?”
李归玉闻言抬头,有些不解,宋惜朝笑起来:“臣愿意相信殿下,但涉及刺杀谋反,此乃大罪,如今殿下尚未洗脱嫌疑,若就此推选为国君……”
宋惜朝看向王神奉:“怕是不妥吧?”
“那宋大人有何高见?”王神奉笑着看向宋惜朝,眼神带冷。
宋惜朝笑眯眯看着王神奉,只道:“在下是觉得,一切当按祖制。三殿下涉嫌刺主,洗清嫌疑之前,怕是不宜讨论储君一事。倒不如让六殿下暂代储君之位,行监国之权,等确认郑氏刺杀谋逆之事与三殿下无关之后,再作定夺。”
“六殿下?”
听到这话,兵部尚书孙正理嘲弄一笑:“六殿下打小平平无奇,你让他来监国,他能做什么?”
“平平无奇,证明沉稳有度。”张逸然听着孙正理的话,冷声开口道,“六殿下不过暂时监国,沉稳便已足以。若孙尚书觉得不佳,可有其他人选?”
“三殿下身份尊贵合适,礼贤下士,聪慧敏捷,当年为国自愿为质,品性高洁,这么好的人选在这里,你们还要搞什么六殿下暂时监国,宋惜朝,”孙正理看向宋惜朝,“你这是何意?!”
“广安王谋逆嫌疑尚未洗清,你们便忙着让他继位,孙尚书,”张逸然盯着孙正理,问得尖锐,“莫不是你们参与了谋逆,忙着洗清旧事?”
“胡说八道!”孙正理一听怒骂出声,“老子只是不想天下动荡!”
“有六殿下监国能有什么动荡?”
“三殿下名正言顺你们到底为何阻拦?”
“既然还是疑犯为何不审?”
……
朝廷你来我往骂成一片,李归玉就站在王怜阳身后,静静看着这争吵的一切。
等了许久之后,宋惜朝终于开口道:“诸位大人不必争执了,若说礼数,想必最清楚的,应该还是谢大人。”
宋惜朝说着,转头看向礼部尚书谢广成:“谢尚书觉得,如今就推选三殿下为储君,可符合礼制?”
听到宋惜朝问话,所有人都看向谢广成。
谢广成乃三朝元老,地位尊崇,说话极有分量。